曾经的佛庇学校之学子
本帖最后由 会彦 于 2025-8-8 20:52 编辑我是陈佛庇纪念学校的首届学生。如今每每穿过校门,便不由得想起那个遥远而清晰的早晨:簇新的课桌散溢着木头的清冽气味,教室的墙壁粉白得耀眼,窗外的榕树还只是一根伶仃的嫩苗。恍然间,我竟又坐回那位置上了——只是人已非当初的人,身份亦非从前的身份了。
师范毕业之后,我奉命去乡下教书,心中悄然飘过一丝微茫的失落。乡间学校的课堂,仿佛用简陋的砖块和残损的瓦片堆砌而成。可就在这样的教室里,我竟然也渐渐站得住了脚。每每立于讲台,望见孩子们晶亮的眸子,便感到一种充实的慰藉:他们眼睛里的光,我似曾相识——那恰是我当年在此处学习时,被老师无意中映照在眼中的光芒吧。
二00六年,我调往镇南塘中学。初至新校,我端坐于办公室,望着窗外操场煤渣跑道上的学生追逐奔跑,内心却不由泛起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滋味。我身体深处似乎总在倾听着什么,是一种飘忽的召唤,抑或久远的回音?原来无论走到何处,我心底最深处,总有一角是留给那最初学校的:那扇吱呀作响的无漆木门,那棵细瘦的小叶按树,以及那清晨初阳斜照进教室时,无数尘埃在光柱中无声游荡的微景。
四年之后,我终于又回到了陈佛庇纪念学校,回到了我魂牵梦绕的母校。学校自然已不是旧时模样:原先的小榕树已经枝繁叶茂,盘根错节,伸展成一片浓荫;当年崭新的教室,墙壁也早已被岁月染得微微泛黄,粉笔灰似乎更易黏附其上。岁月就这样既改变着一切,又深深刻下一切。如今我日日出入于此,竟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踏着少年时的足迹,还是已然成为少年足迹中的一部分了。
我明白自己能力有限,才情也浅薄,却只凭一颗执着的心,日日耕耘于这三尺讲台之上。黑板上的粉笔字写了又擦,擦了又写,日子亦随之流走。我心头时时涌起一种切切的愿望:总思量着如何倾尽微薄之力,回报这片哺育我知识、塑我灵魂的园地,回报栽培我的老师和社会。粉笔灰纷纷扬扬落下,粘于我的头发与衣袖,我竟在如此平凡的场景中体味到了某种深沉的意义:那粉笔灰屑,仿佛正是我生命深处最细微也最实在的回报,从有形而化为无形,竟又悄悄地渗入另一群年轻的生命中去了。
一日课毕,我坐在办公室里批阅作业,忽然看见一个学生稚嫩的笔迹,竟与自己少年时如出一辙。刹那间,我仿佛又坐回那个遥远的早晨——木香清冽,墙壁耀眼,窗外那株小榕树还只是一枝伶仃的嫩绿。
我骄傲,我曾是陈佛庇纪念学校的学子。如今走在校园里,常能碰见当年教我的先生们,他们步履缓慢,头发已染霜雪。我总忍不住停下脚步,恭敬地道一声:“老师好!”他们脸上漾开的笑意,正如当年我答对问题时那般欣慰。他们眼中闪烁的光芒,便是我少年时在他们目光中看到的那光,穿越了漫长岁月,依然温暖如初。
这光一旦被点亮,便会长存于人心深处,它承载着情义,也昭示着责任——它既映照着那些引路的背影,也必将照亮后来者前行的路程。那光便是一代代师者悄然传递的火种,它不灭于时间,不熄于风雨;它被交付,又被举起,在无数生命里默默传递,在无垠岁月中永恒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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