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天涯长篇历史修真小说《问道天涯》

发布者: 万行 | 发布时间: 2022-6-14 10:50| 查看数: 377720| 评论数: 83|帖子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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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万行 发表于 2022-6-30 19:10:57
第35章 月下枯骨裹红衣

  聂小倩说完,李天涯若有所思,鬼怪披着人皮,居然变成绝色佳人,迷得王京神魂颠倒,差点六亲不认。不由想起后世,有一段时间整容成风,整容,实际上就是把人体装饰涂绘成符合当世审美标准的容颜,这跟鬼怪画美人皮又何其相似啊?

  “子楚,现在应该怎么办?愚兄一切听你的。”王京惊魂未定,见李天涯久久不语,以为李天涯着恼,开口道。

  一旁的聂小倩琼鼻皱了皱,脆声道:“王相公早前不是还怪我家公子疑神疑鬼的吗?嘻嘻,怎地?多大一会,就要我家公子想办法啦。”

  王京尴尬的笑笑,呐呐道:“小倩姑娘,是我错了,如今我向子楚贤弟及妹子陪罪可好……”王京起身向李天涯及聂小倩团团行了一礼。聂小倩还待再说,小妮子古灵精怪,一肚子不忿气啊。李天涯笑着摇摇手,制止了聂小倩。“无妨,复之兄无须多礼,现在是商议怎么处理这事。”王京现在六神无主,自然是唯李天涯之计是从。

  李天涯自兰若寺一役后,对鬼怪也不是一无所知。

  那恶鬼这时候肯定是还在鸡鸣寺下那宅子等王京回去,现在王京主仆自然不能再回去,再说现在就算让王京回去,打死他也不敢,而小健才十五岁,还是个大孩子,开始坐在一旁懵懵懂懂不知发生何事,待听了他们的谈话,原来那个天天和自家公子鬼混的女人是恶鬼,顿时吓得脸色煞白。

  也幸亏发觉得早,如果再晚几天,王京被吸元精太尽,就算不丧命,人也会变成痴呆,等于基本废了。当下先安顿王京主仆在这边住下,反正李天涯这边房子也多,就在前面客房先住几天。李天涯见王京一副病恹恹的样子,知道他元气大伤,再加上受惊过度,恐怕要调理一段日子才能恢复了。

  李天涯突然记起一事,从戒指空间取出一个玉瓶,这瓶药是李天涯从狼妖那得来的,当时李天涯就取了一瓶,小狐狸青凤说有培元固本的功效。李天涯把瓶盖拔开,顿时异香扑鼻,里面还有六颗朱色丹丸,每颗若蚕豆大小。聂小倩前天刚服过昆仑门兰迪给的丹药,知道这种丹药的妙用,凑过头来,螓首频点。

  李天涯让王京服了一丸,叫小健服侍他先去歇息。剩下的丹药全交给聂小倩收藏保管,李天涯现在把聂小倩当管家婆,有什么杂七杂八的事情全交给聂小倩安排,倒也省心。

  不过这宅子也太大了,两个人住略显冷清。等过段时间,是不是考虑把小婵接过来呢?让小妹子孤身呆在绍兴府,李天涯始终有点不放心。虽然有青凤看护,但小狐狸毕竟是妖,也不知变化成人身了没有?

  聂小倩见李天涯怔怔出神,脸上时而露温柔之色,时而又微笑,似在思念某个人,她暗想:公子哥哥是在想他的恋人吧?不知为什么,她心里没来由的觉得很不开心。

  李天涯不知聂小倩有这么多想法,对她说:“小倩,我们出去吃东西吧。”聂小倩现在可以像平常人一样吃东西,不过只吃素,吃的也不多。闻言知道李天涯饿了。便道:“我去给公子哥哥做点吃的吧?”李天涯笑道:“咦,小倩你还会做饭?呵呵,那太好了,不过今晚还是出去外面吃吧,以后再尝试你的手艺。”李天涯还是不敢相信,聂小倩之前一直呆在兰若寺,哪有机会做什么菜,万一给他整个什么黑暗料理,那我就惨了,嘿嘿。聂小倩瞧李天涯神情,以为他不相信,抿嘴笑道:“我当然会做吃的了,到时候定当让公子大开眼界……”李天涯笑道:“那敢情好,就别把我弄得起不来床便好……”发觉这话有调笑的意思,便住了口。聂小倩噗哧一笑道:“那怎么会……”突然想起了什么,樱口微动,眼波欲流,顿时俏脸发烧……

  李天涯和聂小倩走了出去,经过这么一折腾,已经是戌时初刻,华灯初上,秦淮河上灯火辉煌,画舫巡行,正是寻欢作乐的黄金时间。

  街上到处都是食肆酒楼,听河居所处地段极好,到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此时的秦淮河简直就是地上天宫。好一派繁华盛世。

  聂小倩穿葱绿衣衫,清丽秀雅,姿容什美,晚风下就如一朵荷蕖,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两人在朱雀桥旁找了一家茶楼,李天涯让伙计先上两大碗馄饨,鸭子肉包烧卖、鹅油酥、软香糕等,每样一盘拿上来。不一会琳琅满目摆了一桌面,这次旬试国子监奖了他三十两银子,难得挥霍一次。聂小倩看的目瞪口呆,说道:“哎,点这么多呀,待会怎么吃得完?”李天涯笑道:“别担心,尽管吃,你家公子哥可是个饭桶,再说吃不完咱们就打包提回去给小健吃……”王京暂时恐怕没胃口,但是小健也要吃饭不是?

  聂小倩一笑道“公子才不是呢……”李天涯跑了两趟,确实饿了,他从修炼轩辕心经以来食量颇大,也正当长身体的年龄,况且这些金陵点心分外可口,一下狼吞虎咽,吃了个不亦乐乎。聂小倩在兰若寺十几年来,那曾见过这么精美的点心,知道的也就是生前在家的那段记忆,但也已经模糊不清了,眼瞧李天涯吃得特别香,也忍不住吃了几样。

  两人边吃边聊,那个恶鬼如果等不到王京,肯定会到处寻人,应该不知李天涯住的地方,尚幸小健跟着一道过来,要不就麻烦了。

  正吃间,“哎呦,这不是李大才子吗?呵呵,还正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突听到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李天涯抬眼一看,原来是那个瘦猴样子的孙山,当下微微一笑:“哦,孙兄请了。”也不起身,继续吃喝。跟这种人也没什么好客气的,李天涯懒得跟他浪费功夫。

  跟着孙山来的还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也是书生装扮,女子穿着红色衣服,长得十方妖娆,身材珑玲,眼含春水,脸若桃花。

  
回复 万行 发表于 2022-7-1 11:06:26
第36章 摄魂大法

  孙山见李天涯大刺刺的模样,心里暗恨,对旁边那书生说道:“楚兄,你知道这是哪位吗?就是新晋金陵第一才子李天涯李大才子,上次论诗赢了宋佳兄,近来可是声名鹊起,等闲之人可不放在他眼内呢。”

  那书生眉目清秀,相貌俊美异常,闻言眉角一挑,盯了李天涯一眼,含笑不语。原来这两天李天涯声名鹊起,特别是那首“木兰辞”更是传遍秦淮河上下。“人生若如初相见”每每成了青楼佳丽的口头语。曲中女子及秦淮花魁更是纷纷打探李天涯此人的来历,因为接下来的中秋节将是一年一度的秦淮花魁比赛。

  金陵每年一次,中秋节要举行花魁选举,评选的项目,除了容貌、神态、言语之外,还有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排名则仿照科举考试,分一二三甲、状元、榜眼、探花。

  有意参加选举的花魁便事先雇名家预定诗词,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了。

  无他,如果有一首新奇好诗词谱成曲,当然大占赢面。想想当年柳永柳屯田为何深受青楼名妓喜爱,愿意终生供养其生活,就不难理解了。

  对此等人物,身为金陵名流士子,楚敏当然有所留意。

  李天涯自然不知他因为无意抄袭的一首词而在金陵名声大噪。

  此人不但长相俊美,随便站着,也有一份高华的气度,如此人物,却不知为何与孙山这等人为伍。李天涯知道孙山不怀好意,在挑拨离间,虽然不知此人是何身份,但可不能失了礼数,无端树敌。于是起身抱拳向那楚姓书生行了一礼,朗声道:“在下李天涯李子楚,还未请教尊姓大名?”那书生忙还礼:“在下楚敏楚果之,见过李兄。”楚敏操着金陵口音,别有韵味。

  李天涯见过礼后,对楚敏道声“幸会!”拉起聂小倩就准备开溜,反正他也吃得差不多了,礼也见过了,不想跟孙山等人再有任何瓜葛。

  孙山见状,两手一伸,叫道,“请慢!李兄,这可是你的不是了,你还没介绍你身边的这位小姐,说走就走,太也失礼……”孙山此人极是好色,上来之后,对李天涯身边的聂小倩目不转睛,目光灼灼,其实他身边的女子也是颇为可观,十分妖娆。

  聂小倩丽色非凡,兼又身段飘逸柔美,连楚敏也对聂小倩美貌为之倾倒,何况孙山?

  李天涯正想开口,只听聂小倩娇声道:“小女子聂小倩,拜见两位公子……”嫣然一笑,如春花绽放,声音又腻又媚,更奇异的是,在昏黄的灯光下,空气之间突然有一股不可名状的靡丽缠绵之意。

  几个人顿时都呆了,那孙山更是血脉贲张,如痴如醉,状若颠狂……

  李天涯心里一动,知道聂小倩竟然用上了媚魅之术,这门功法其实叫“姹女摄魂大法”,一旦施展,能令人幻觉幻听,色授魂消。现在的聂小倩媚术随着境界的突破,已非兰若寺时可比,可以令一般人当场进入幻境,出乖露丑,而当事人浑然不觉,如在梦中。

  聂小倩见孙山对李天涯言辞举止甚为无礼,当然大为生气,她现在已视李天涯为这世上的唯一亲人,那容他人轻慢欺辱,自然要出手惩戒。想想,聂小倩能混迹兰若寺十几年,周旋于各式妖魔鬼怪之间,甚得树妖宠爱,也非等闲之辈,自然不是她表面看起来的人畜无害。

  李天涯摇摇头,深知聂小倩在兰若寺时读书人见得多了,对这好色的书生毫无好感,担心她出手无分寸。这孙山行为虽然令人憎厌,但也没有大过错。

  赶紧拉了聂小倩的手就走,李天涯突然一凛,觉得旁边那个红衣女子有点不对劲,但具体也说不上是什么原因,不由望了那女子一眼,只见女子诡异得是那散发着微弱荧火的绿色眼睛,仅仅是一扫,就看得人心头发凉,李天涯顿觉汗毛倒竖,毛骨悚然。

  等回到听河居后,那种恐怖的感觉才消失,李天涯方松了口气。却听聂小倩笑道:“公子哥哥,那孙山以后可有罪受了。”李天涯不明就里,以为聂小倩对他们还做了手脚,“怎么?你还在他身上动了手?”聂小倩娇嗔道:“什么嘛,我才懒得理他,和他们一道去的那个女子,乃是妖精。”

  李天涯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刚才有那种危险感觉,原来聂小倩早就看出来了,那红衣女子居然是妖怪。突然心里一动,这女子有没有可能就是王京遇见的那个樱子?

  李天涯忙过去客房,见王京正熟睡中,问过小健,那个樱子长得果然和今天见到的红衣女子一模一样。

  照此看来,应该是红衣女子见王京这么久不回去,又发现书童小健也不见了,知道事情败露,她眼见快大功告成之际,要她此时放弃。自然心有不甘,出来找王京,结果在半路碰见一样好色的孙山,于是又重演和王京一样的“艳遇”情节。

  想到此处,李天涯突然叫道:“不好……”聂小倩吓了一跳,“公子哥哥,怎么啦?”

  原来李天涯想起,今天下午他去找王京时,虽然没碰见那女子,那女子应该知道李天涯名字,那岂不是刚刚她是知道李天涯的?

  这样说来,就难怪她看李天涯的眼神那么诡异了。吓,那她会不会知道李天涯这里的住处呢?

  如果那女子纠缠上了孙山,应该暂时就不会再来找王京,不过孙山也罪不致死,明天去国子监有机会就提醒他,至于听不听,就看他造化了。

  李天涯正沉吟间,聂小倩盈盈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杯新沏的六安毛尖,小倩知道李天涯喜欢喝茶,她也乖巧,就时不时沏茶,李天涯也安然享受聂小倩的服侍。

  夜已深,又开始一天的修炼了,在修炼这方面聂小倩特别勤快,因为她最清楚在修道世界,强者为尊,弱肉强吃的自然法则,危急关头,多一分实力就多一分保命的机会,这样一来,在她的监督之下,令李天涯也不敢松懈,有时候李天涯想偷懒停一天,聂小倩就软语相求,连哄带撒娇的,有点像母亲在哄孩子做功课,令李天涯啼笑皆非之余又感温馨。

  聂小倩在李天涯身边蹲了下来,准备两个蒲团,双手扶膝跪坐着,简洁雅致的薄纱衣裙绷紧,勾勒出大腿的轮廓,饱满、修长、圆润、诱人。李天涯心里一跳,赶紧闭目凝神,平心静气。

  小妮子情窦初开,总喜欢有意无意的在李天涯身边耳鬓厮磨,像一匹小马驹般想得到主人的怜爱,李天涯血气正旺,焉能无动于衷?有几次弄得李天涯心猿意马,差点就要把小妮子当场推倒。只是李天涯心里深处还有一个人影,在没有考虑清楚之前,李天涯暂时不敢造次,只是,在聂小倩如此攻势之下,不知能坚持到哪一天?

  李天涯现在模样如老僧入定,眼观鼻,鼻观心,聂小倩狡狯又妩媚地笑了,不知为什么,她就喜欢这样作弄李天涯,看到公子哥哥难受又强忍的模样,她就觉得既期待又好玩。

  
回复 万行 发表于 2022-7-2 08:26:51
第37章 掏心

  李天涯又开始了国子监的读书生活,王京身体虚弱,只能暂时告假调养,好在他服了李天涯给的丹药,已慢慢好转,暂时也只能住在听河居这边。

  李天涯到国子监以后,好多监生看他的眼光大大异于往常,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更多的是主动上前和他攀谈,大部分是恭维的,“子楚大才,还请多多请教……”“李兄深藏不露,来日定当高中,我等还要靠李兄提携……”种种客套说话,不一而足。

  弄得李天涯莫名其妙,只是口中唯唯,随口应付。待到碰到宁采臣,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原来李天涯和宋佳比文一事,已经在国子监传的沸沸扬扬,无人不晓,现在都传李天涯诗才无双,金陵第一。还有一说,秦淮花魁苏蓉与李天涯私订终身一路出绍兴府同舟到金陵云云……李天涯暗暗叫苦,不知是哪个杀才在盘弄是非,胡说八道,这是要把他放在炉子上烤啊。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本来文人相轻,自古有之,如此一来,那些金陵才子岂不是要把我恨死?这就能解释苏蓉为何开始答应,后来又拒绝去听河居的事了,难怪杏儿那小丫头为何突然对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了。人家一个还没被梳拢的女子,虽然是旧院女子,也要避嫌顾及颜面不是?

  李天涯怀疑有人在针对他,开始还以为是孙山在弄鬼,可是转念一想,早在碰见宋佳时,就有人在传他是国子监甚至金陵第一才子,明显对他不怀好意,但是那时孙山也不认识他。

  那应该是谁呢?自从他到金陵也没多久,没得罪过人才是。想了半天,李天涯百思不得其解索性就不理这事了,如果真有人在背后搞鬼,李天涯也不会怕,毕竟现在的李天涯已今非昔比。没事不惹事,有事不怕事,是他现在的处世风格。

  来到这世界就轰轰烈烈活个酣畅淋漓,快意恩仇。

  心事一去,如心头卸去了一块大石,大为畅快,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突然,感觉识海透出一丝光亮,六个字形中有一个已被点亮,透出红光,其他五个字形依旧还是淡金颜色。

  李天涯觉得境界已有进展,哈,原来“心经”跟“心”悟的进展有关。

  心生万法,一切唯心所造。平时勤修以渐悟,“时时勤拭擦,免使落尘埃。”而境界的突破却需量变积累到质变,当福至心灵时,以心的顿悟为主。所谓,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难怪最近李天涯总觉得修炼到了瓶颈期,一直没有进步。

  不知六个字形全点亮时,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很期待啊。

  想通了此节,不由大喜过望,脸上透出迫人的神彩。

  宁采臣见李天涯怔怔出神,脸上阴晴不定,时怒时喜,最后笑容满脸。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又问起王京请假的原委,开始听的目瞪口呆,待知道王京没有大碍这才放心,最后摇头叹息道:“哎,这个王复之,就是死性不改。君子居正,百邪不侵。等下次见到他,我定好好说他一顿,看他羞愧否?”

  李天涯暗笑,这下王京有得受了。宁采臣这人刚正,对朋友敢仗义直言,所谓诤友说的就是像他这种人。听说宁采臣家有老母妻子,其妻子常年卧病在床,家境也不甚好。李天涯突然想,不知那丹药对治疗宁采臣妻子的病有没有帮助。待把意思对宁采臣说了,宁采臣沉默了半晌,突然站起身来,也不言语,对着李天涯深深一揖……

  中午下课后,李天涯和宁采臣就在国子监食堂吃过午饭,等要赶回学堂时,却见正业堂前面围了一堆人,水泄不通,人声嚷嚷,挤过去一看,却见祭酒何学海脸色铁青,旁边站着长身玉立的宋佳。在他们身前是一个青年妇人在哭哭啼啼……旁边众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那妇人是监生孙山之妻,长得圆脸高额,一面端庄。

  李天涯正待要找个人打听发生了什么事,突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有个熟悉的声音轻声道,“李兄,请随我来。”李天涯转过头,原来是那位俊美书生楚敏,李天涯和宁采臣跟着楚敏,来到贡院一处无人的角落。原来楚敏乃金陵四大家族之楚府的长子,字果之。楚府如今当代家主楚正尚乃世袭候爷,有两子一女。

  当下楚敏盯着李天涯道:“李兄,昨晚一别后,可有再见到孙子监?”孙子监就是孙山。李天涯莫名其妙,便说:“昨晚楚兄不是和孙山一起的吗?为何却来问我?这究竟发生了何事?”楚敏见李天涯神色不似作伪,再加上他对李天涯风仪气度也颇为欣赏,于是说了事情经过。

  孙山是楚敏的远房亲戚,已经有妻室,家境也颇为可观,但是和楚敏这种官宦人家相比自然是云泥之别。不过孙山一向善于钻营,平时对楚敏及宋佳等一众金陵权贵公子着意逢迎巴结。昨天孙山到楚府邀请楚敏一道到秦淮游玩。楚敏也不齿其为人,本不想应允,但是孙山脸皮甚厚,再三邀请,还说有关李天涯的要事相告,因李天涯最近声名甚盛,楚敏一时被勾起兴趣,就答应了。

  结果两人半路上碰到一个美貌女子,孙山上去勾搭,情节跟王京的遭遇大同小异。楚敏本觉得有些不妥,但孙山和那女子眉来眼去,很快就卿卿我我,也就不管了,他觉得女子可能是青楼女子,这种风流艳事在十里秦淮时有发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后面就是在茶楼碰到李天涯的事了,昨晚当李天涯和聂小倩走了之后,楚敏和孙山吃过饭,就和孙山告别,各自回家了,那孙山本来是约楚敏饭后去秦淮画舫玩的,此时正和那女子打得火热,色迷心窍,两个人如干柴烈火,巴不得没他人干扰,也不再留意其他了。

  今天国子监开学,孙山的小厮去书房叫孙山,因孙山昨晚带红衣女子回来,一回来就猴急的马上进了书房,关上房门,叫小厮不用服侍,自去歇息。

  结果小厮发现房门大开,血流满屋,孙山赤条条的仰面躺在床上,已经死去多时,胸口血肉模糊,被破了一个碗口大的血洞,一颗人心已被挖走了,而那红衣女子全无踪影——

  小厮顿时被吓得连爬带滚,大声哭喊……

  

回复 万行 发表于 2022-7-3 13:43:59
第38章 收妖
  楚敏讲完,李天涯已心下了然,孙山终于还是遭了恶鬼毒手。这事李天涯虽然心里有数,但没想到那恶鬼会这么快下手。不是先要和迷惑者交合一段时间先吸取其元阳的吗?难道因王京之事以后,恶鬼改变策略了,想来个速战速决?

  李天涯突然又想起另一种可能,那恶鬼如果从孙山口中得知了李天涯的住所,因为李天涯那宅子本来就是宋佳之旧宅,而孙山以前又和宋佳多有交往……那么恶鬼是不是就会循迹寻过来?想到此处,禁不住脸色大变。

  楚敏见李天涯脸色阴晴不定,于是问道:“子楚兄,是否知道凶手是哪个?”

  李天涯此刻心急如焚,就希望那恶鬼不敢在光天化日过来下手。

  对楚敏说道:“我虽没有亲目所睹,但料想和孙山途中所遇的红衣女子有关!”向楚敏打了一揖,“弟眼下有紧要之事,先行告辞。”说完,拉了莫名其妙的宁采臣就走,留下惊疑不定的楚敏,望着李天涯他们离去的背影,久久倥立。

  因孙山之事,国子监下午停课。国子监祭酒何学海训了一会话,无非是叮嘱诸监生以孙山为鉴,读圣贤书,当以学业为重,切莫行事孟浪,枉自送了性命……

  李天涯心里有事,和宁采臣告别后,匆匆回家。宁采臣知道事情缘故后,本想跟着李天涯一起回听河居,李天涯考虑到宁采臣乃一介凡俗书生,对恶鬼根本帮不上忙,就婉拒了。再三劝说,宁采臣才作罢,又叮嘱李天涯等多加小心,方自回去。

  李天涯估计那恶鬼极有可能晚上过来,心想现在时间还早,得准备一些吃的,家里还有几个人呢。就先转到夫子庙,午后的夫子庙热闹喧嚣异常,熙熙攘攘,川流不息,街上茶楼时有清雅幽丽的江南丝竹透出,描绘出风清月朗、小桥流水的水乡神韵。

  李天涯无心游玩,在街边食肆买了几样五香茶叶蛋、鸳鸯烧饼、翡翠包,葱油饼。在回来的路上,李天涯总感觉有人在窥视,于是故意在周围大街小巷兜了几个圈子,直至这种感觉消失才往回走。

  回到听河居时,已经黄昏,把事情一说,王京吓得脸色大变,惶恐不安,小健更是害怕。

  李天涯安慰了他们几句,让他们先进去屋里歇息,晚上有什么事,千万别出来,但是王京无论如何都不肯,宁肯跟着李天涯聂小倩一起,也不敢呆屋里。李天涯无奈,叮嘱他们一会别妄动。

  李天涯觉得这个恶鬼应该境界很深,能够光天化日之下出现魅惑,又不惧人多,起码都应该是金丹境界以上,因为金丹之下是不敢白天出来的,就像之前聂小倩在兰若寺时,一般都是晚上才能出来,而且只能选择孤身落单对像的下手。

  李天涯和聂小倩一说,聂小倩点点头,不过聂小倩也不惧怕,她现在境界大进,又有月影小剑在手,反而跃跃欲试。况且她只要和李天涯一起,比当初在兰若寺跟那帮孤魂野鬼和树妖勾心斗角强多了。

  为了分散注意力,李天涯招呼王京及小健吃东西,故意高声谈笑,插科打诨的,只不过除了聂小倩始终抿嘴含笑,王京主仆还是栗栗危惧,强颜欢笑。看来,他们两个是吓得不轻,特别是王京,更是有心里阴影,时不时想起曾跟那恶鬼同床共枕,各种亲热,就恶心得想呕吐。

  今夜无月,夜风中时有杏花的香气扑鼻,本来在听河居上,在这种夏夜,三两知已聚一起,把盏言欢,笑谈风花雪月,绝对是人生乐事。李天涯突然有点后悔不让宁采臣一道过来了,宁采臣胆气甚壮,有他在这里,可以活跃气氛,至少能陪王京说话啊,不像现在全是李天涯在唱独角戏,王京没精打采,在时间沉默得难受。

  不知不觉已到了子时,王京主仆已经昏昏欲睡,就在李天涯以为那恶鬼今晚不来时。

  突然,院子门传来“啪啪啪”的几声响,跟着一个拖长的女声在喊“王公子,你出来哎……王相公……我是樱子呀……”

  半夜三更,这样的叫声令人毛骨悚然,极为瘆人。

  王京一听,吓得脸如土色,恐慌万状,一跃跑到李天涯身边,战战兢兢地说:“就……就是她,她……她她来了……怎么办啊……”

  李天涯拍拍他的肩膀道:“复之兄,别怕,有小弟在此!”跟着叫聂小倩在此看护,不要出来,自己只身下楼。

  那红衣女子叫了几声,见李天涯施施然走了出来,便住了口,恶狠狠的盯着李天涯。那红衣女子颜容甚美,只是一张脸毫无生机,果然是画上去的,李天涯心想。这就像后世的人工整容,美则美矣,可惜总流于僵硬呆板,毫无灵气。

  这时红衣女子狞笑叫道:“果然是你这书生,竟然跑来坏我大事。”

  李天涯朗声道:“你是何方妖孽?竟然跑到人间伤害人命,难道不怕千年道行毁于一旦?”这句“何方妖孽”是学之法海和尚的经典口头禅。

  红衣女子厉声道:“几十年来,我千辛万苦才找到一具合适的人身,眼见就要大功告成,夺而居之,你何苦来阻我!”通过这两天的窥探,红衣女子也觉得李天涯非等闲之辈,身上有一股令她心惊肉跳的气息,所以才迟迟不敢动手。

  有的妖怪不能凭修炼化为人身,就只能通过夺舍,夺舍就是把对方的灵魂赶走或者消灭,取而代之,占用其躯体而存活。

  有一说是道家一种借别人身体还阳的理论。说有灵魂不死或死后神识非断,肉体不过是精神躯壳、住宅的活证,稀奇莫过于所谓“借尸还魂”一事。借尸还魂的事态表现,是某人死后复活,人格、记忆完全转换为另一已亡故的人。

  像李天涯也应该属于“借尸还魂”这一种。只不过李天涯是自己稀里糊涂,不自觉的“夺舍”。

  这恶鬼却是不知从哪儿学得了这一门“夺舍”秘法。

  
回复 万行 发表于 2022-7-3 13:44:52
第39章 夺舍
  不过这“夺舍”之法也不是任何对像都可以的,必须各方面都符合要求,并且需要一个复杂的过程,如对象的情绪,状态等都需要顾及,包括选择特定时辰等,待一切都准备就绪,才能开始进行“夺舍”。这就像后世的换肾等大手术,必须各种指标都符合要求,才可以开始。

  她经过了这么多年,终于才找到王京这个合适的“躯壳”,所以才煞费苦心,准备慢慢实行“夺舍”之法。如果像她对付孙山,一夜之间就直接挖了孙山的心了帐,才根本不需要这样麻烦。

  她现在暂用的是一种叫“画皮”之法才得以化为人身,不过这种方法极为麻烦,只是在其妖身上披上一层人皮罢了,就像穿上一件衣服,里面照样还是原来的鬼身,而且还得每天涂绘描画,才能保持这张人皮不褪色变样。

  这就像后世的整容化妆和自生的天生丽质相较,对比之下,当然是夺舍来得一劳永逸,而且最重要的是,夺舍成功之后,可以直接用人身修炼,其修炼速度比妖身不可同日而语。人身难得,来之不易,很多修道高人都强调过人身的重要性。

  佛门释迦牟尼佛一日为众弟子讲法,所有弟子都围坐在他的身边认真听佛祖讲的每一句话,只见佛祖伸手从地上抓起一把土,然后松开手,只在手指甲上留了一点点,然后佛问众弟子:“你们说是我手上的土多还是大地的土多。”弟子回答:“当然是大地土多。”佛说:“现今的人犹如大地土一样多,可来世还能得人身者犹如手上的土一样多。”如此比喻人身的难得。

  释迦牟尼佛还说: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漂浮的木轭之孔与海底盲龟之颈相遇很困难,得到人身比这要更难。寂天菩萨也说:“如海中盲龟,颈入轭木孔,人身更难得。”

  这种“夺舍”秘法一般需要七天才能完成,结果才开始两天就被李天涯搅和了,她对李天涯的怨恨可想而知。

  李天涯喝道:“废话!且不说你已害了孙山性命,王复之是我至交好友,我岂能袖手旁观?你识相的话可自去,念尔修行不易,我也不留难于你,以后回深山密林,自行修炼,休再出来祸害人间!”

  有李天涯的丹药调理,王京现在没有大碍,只需再调理几天便可恢复,至于像孙山那种搅屎棍也算咎由自取吧。如非必要,李天涯也懒得搞什么“斩妖除魔”,那是法海大和尚的职业。他李天涯犯不着不务正业,去抢人家的饭碗。李天涯很赞同燕赤霞的说法,确实,有的人类比妖怪可要坏多了。再说李天涯通过与聂小倩知相处得道,鬼怪修行不易,要得人身确实千难万难。如果没有大恶,何苦坏人道行。当然,另一方面,这个恶鬼也没那么容易对付的。

  红衣女子眼见李天涯拒不退让,大为恼怒。但是要让她放弃快到口的肥肉也心有不甘。

  “磔!你找死……”

  随着一阵风声,红衣女子大叫一声,双臂微曲,突地快速往李天涯扑过来,李天涯早就暗暗戒备,往旁横退了几步。

  “噗”

  红衣女子双手插进院门的木柱中,竟然深达半尺有余。李天涯见机不可失,一拳砸向红衣女子背部,

  “轰!”……这一拳击个正着,红衣女子整个身子撞在门扇上。

  却见红衣女子却若无其事拔出手,只见门柱上十个深深的窟窿,宛如斧凿。李天涯暗暗骇然,刚才那一拳自己可是用尽全力。

  红衣女子望了李天涯一眼,眼中耀着闪电一般凌厉的光,透着刺骨的危险气息,李天涯暗之警惕。果不其然,只见红衣女子摇摇头,就像一个人感觉不耐烦般,突然她脸部的皮肤开始一条条出现裂缝,整个头脸四分五裂。直至整个恶鬼的身躯显现了出来。青面獠牙,冷冽的银眼,犹如冰封的利刃。整个身体也涨大了一倍,整个过程诡异骇人之极。

  接着恶鬼身上冒出黑烟,慢慢黑烟拢罩住这附近方圆,李天涯眼见看不清眼前景物,先下手为强,赤炎剑在手,照着恶鬼兜头便砍,恶鬼似笑似哭的嗥叫一声,突然失去了踪影,这一剑砍了个空。

  李天涯暗叫不好,凝神静气,驭心甲护身,“轰……”李天涯跟着觉得左肩膀被重重一击,疼不可当,几乎抬不起来,往前趔趄了几步,差一点摔倒。

  原是那恶鬼快速地转到他后面偷袭。也幸亏李天涯见机得早,运出驭龙甲护身,否则这一击就能令李天涯身受重伤。李天涯运起轩辕心经,真气到处,手臂这才恢复正常。眼见手臂没事,李天涯精神大振,大吼一声,全力运转轩辕心经,赤炎剑喷出赤色剑芒,再度出手,这一次赤炎剑脱手而出,只见一道赤影若蛟龙凌空,带着毁灭之气息,刺向恶鬼……

  “哎……”恶鬼惨叫一声,如此威势之下,这次躲闪不及,居然呆呆地被仰面牢牢钉在地上。伤口“嘶嘶”冒出黑烟,如被电火焚灼。恶鬼如遭电击,竭力挣扎了几下,却发现全身修为正不停的往赤炎剑所钉之创口泄泻,仿佛赤炎剑在吸取它的功力,这下吓得它魂飞魄散,赶紧不敢稍动,停止运劲挣扎,嘶声求饶:“公子……饶命,公子,请饶小妖一命……”

  李天涯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你累伤人命,叫我怎么能饶你?”

  这时聂小倩也走了出来,聂小倩在楼上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打斗,好几次想冲下来,只是记得李天涯让她看护王京主仆,因此不敢稍动,王京主仆听着外面的打斗及鬼怪惨厉的叫声,吓得瑟瑟发抖,聂小倩站在窗台边,脖子伸得老长,眼睛一眨也不敢眨,心里却怪起王京来,“这种废物!……”聂小倩不能下去参战,大是不耐,心里把王京骂个半死。刚才眼见李天涯遇险,聂小倩二话不说,就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

  没想到,转眼间李天涯化险为夷,那恶鬼已倒地在求饶。

  那恶鬼哀声道:“小妖也就最近半年才下山……”

  原来这恶鬼本是一只山魈,山魈本性极擅魅惑之术,它在一次误打误撞中进入山中一处洞穴,里面有很多宝贝,其中还有一本古籍,这山魈也很聪明,居然在懵懂之中开了灵智,还根据那本古籍被它学会了画皮及夺舍之术,修炼多年后,已难再晋级境界,因为那本古籍所载修炼之法本就适合人类修炼,山魈无奈,就想下山找个人类夺舍,转化人身。

  山魈在中国神话传说中是山里的独脚鬼怪。出自《山海经·海内经卷》里提到的:“南方有赣巨人,人面长臂,黑身有毛,反踵,见人笑亦笑,脣蔽其面,因即逃也。”

  就是说,山魈本就有很多具备人类的智商,历史上也多有记述,读书人遇到山魈之事,有说叫山精的,挺能迷惑人。

  这方面和聂小倩也挺像啊,都能迷惑人,不过现在的聂小倩媚惑人更厉害了,不知是不是境界突进的原因,李天涯心想,不由看了聂小倩一眼。

  山魈见李天涯久久不语,大为害怕,担心李天涯要灭了他,又道,他误打误撞发现的那处洞府,里面还有一些珠宝,愿意奉上,以乞留它性命。

  
回复 万行 发表于 2022-7-4 11:30:50
第39章 降鬼

  不过这“夺舍”之法也不是任何对像都可以的,必须各方面都符合要求,并且需要一个复杂的过程,如对象的情绪,状态等都需要顾及,包括选择特定时辰等,待一切都准备就绪,才能开始进行“夺舍”。这就像后世的换肾等大手术,必须各种指标都符合要求,才可以开始。

  她经过了这么多年,终于才找到王京这个合适的“躯壳”,所以才煞费苦心,准备慢慢实行“夺舍”之法。如果像她对付孙山,一夜之间就直接挖了孙山的心了帐,才根本不需要这样麻烦。

  她现在暂用的是一种叫“画皮”之法才得以化为人身,不过这种方法极为麻烦,只是在其妖身上披上一层人皮罢了,就像穿上一件衣服,里面照样还是原来的鬼身,而且还得每天涂绘描画,才能保持这张人皮不褪色变样。

  这就像后世的整容化妆和自生的天生丽质相较,对比之下,当然是夺舍来得一劳永逸,而且最重要的是,夺舍成功之后,可以直接用人身修炼,其修炼速度比妖身不可同日而语。人身难得,来之不易,很多修道高人都强调过人身的重要性。

  佛门释迦牟尼佛一日为众弟子讲法,所有弟子都围坐在他的身边认真听佛祖讲的每一句话,只见佛祖伸手从地上抓起一把土,然后松开手,只在手指甲上留了一点点,然后佛问众弟子:“你们说是我手上的土多还是大地的土多。”弟子回答:“当然是大地土多。”佛说:“现今的人犹如大地土一样多,可来世还能得人身者犹如手上的土一样多。”如此比喻人身的难得。

  释迦牟尼佛还说: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漂浮的木轭之孔与海底盲龟之颈相遇很困难,得到人身比这要更难。寂天菩萨也说:“如海中盲龟,颈入轭木孔,人身更难得。”

  这种“夺舍”秘法一般需要七天才能完成,结果才开始两天就被李天涯搅和了,她对李天涯的怨恨可想而知。

  李天涯喝道:“废话!且不说你已害了孙山性命,王复之是我至交好友,我岂能袖手旁观?你识相的话可自去,念尔修行不易,我也不留难于你,以后回深山密林,自行修炼,休再出来祸害人间!”

  有李天涯的丹药调理,王京现在没有大碍,只需再调理几天便可恢复,至于像孙山那种搅屎棍也算咎由自取吧。如非必要,李天涯也懒得搞什么“斩妖除魔”,那是法海大和尚的职业。他李天涯犯不着不务正业,去抢人家的饭碗。李天涯很赞同燕赤霞的说法,确实,有的人类比妖怪可要坏多了。再说李天涯通过与聂小倩知相处得道,鬼怪修行不易,要得人身确实千难万难。如果没有大恶,何苦坏人道行。当然,另一方面,这个恶鬼也没那么容易对付的。

  红衣女子眼见李天涯拒不退让,大为恼怒。但是要让她放弃快到口的肥肉也心有不甘。

  “磔!你找死……”

  随着一阵风声,红衣女子大叫一声,双臂微曲,突地快速往李天涯扑过来,李天涯早就暗暗戒备,往旁横退了几步。

  “噗”

  红衣女子双手插进院门的木柱中,竟然深达半尺有余。李天涯见机不可失,一拳砸向红衣女子背部,

  “轰!”……这一拳击个正着,红衣女子整个身子撞在门扇上。

  却见红衣女子却若无其事拔出手,只见门柱上十个深深的窟窿,宛如斧凿。李天涯暗暗骇然,刚才那一拳自己可是用尽全力。

  红衣女子望了李天涯一眼,眼中耀着闪电一般凌厉的光,透着刺骨的危险气息,李天涯暗之警惕。果不其然,只见红衣女子摇摇头,就像一个人感觉不耐烦般,突然她脸部的皮肤开始一条条出现裂缝,整个头脸四分五裂。直至整个恶鬼的身躯显现了出来。青面獠牙,冷冽的银眼,犹如冰封的利刃。整个身体也涨大了一倍,整个过程诡异骇人之极。

  接着恶鬼身上冒出黑烟,慢慢黑烟拢罩住这附近方圆,李天涯眼见看不清眼前景物,先下手为强,赤炎剑在手,照着恶鬼兜头便砍,恶鬼似笑似哭的嗥叫一声,突然失去了踪影,这一剑砍了个空。

  李天涯暗叫不好,凝神静气,驭心甲护身,“轰……”李天涯跟着觉得左肩膀被重重一击,疼不可当,几乎抬不起来,往前趔趄了几步,差一点摔倒。

  原是那恶鬼快速地转到他后面偷袭。也幸亏李天涯见机得早,运出驭龙甲护身,否则这一击就能令李天涯身受重伤。李天涯运起轩辕心经,真气到处,手臂这才恢复正常。眼见手臂没事,李天涯精神大振,大吼一声,全力运转轩辕心经,赤炎剑喷出赤色剑芒,再度出手,这一次赤炎剑脱手而出,只见一道赤影若蛟龙凌空,带着毁灭之气息,刺向恶鬼……

  “哎……”恶鬼惨叫一声,如此威势之下,这次躲闪不及,居然呆呆地被仰面牢牢钉在地上。伤口“嘶嘶”冒出黑烟,如被电火焚灼。恶鬼如遭电击,竭力挣扎了几下,却发现全身修为正不停的往赤炎剑所钉之创口泄泻,仿佛赤炎剑在吸取它的功力,这下吓得它魂飞魄散,赶紧不敢稍动,停止运劲挣扎,嘶声求饶:“公子……饶命,公子,请饶小妖一命……”

  李天涯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你累伤人命,叫我怎么能饶你?”

  这时聂小倩也走了出来,聂小倩在楼上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打斗,好几次想冲下来,只是记得李天涯让她看护王京主仆,因此不敢稍动,王京主仆听着外面的打斗及鬼怪惨厉的叫声,吓得瑟瑟发抖,聂小倩站在窗台边,脖子伸得老长,眼睛一眨也不敢眨,心里却怪起王京来,“这种废物!……”聂小倩不能下去参战,大是不耐,心里把王京骂个半死。刚才眼见李天涯遇险,聂小倩二话不说,就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

  没想到,转眼间李天涯化险为夷,那恶鬼已倒地在求饶。

  那恶鬼哀声道:“小妖也就最近半年才下山……”

  原来这恶鬼本是一只山魈,山魈本性极擅魅惑之术,它在一次误打误撞中进入山中一处洞穴,里面有很多宝贝,其中还有一本古籍,这山魈也很聪明,居然在懵懂之中开了灵智,还根据那本古籍被它学会了画皮及夺舍之术,修炼多年后,已难再晋级境界,因为那本古籍所载修炼之法本就适合人类修炼,山魈无奈,就想下山找个人类夺舍,转化人身。

  山魈在中国神话传说中是山里的独脚鬼怪。出自《山海经·海内经卷》里提到的:“南方有赣巨人,人面长臂,黑身有毛,反踵,见人笑亦笑,脣蔽其面,因即逃也。”

  就是说,山魈本就有很多具备人类的智商,历史上也多有记述,读书人遇到山魈之事,有说叫山精的,挺能迷惑人。

  这方面和聂小倩也挺像啊,都能迷惑人,不过现在的聂小倩媚惑人更厉害了,不知是不是境界突进的原因,李天涯心想,不由看了聂小倩一眼。

  山魈见李天涯久久不语,大为害怕,担心李天涯要灭了他,又道,他误打误撞发现的那处洞府,里面还有一些珠宝,愿意奉上,以乞留它性命。

  
回复 万行 发表于 2022-7-5 11:23:45
第40章 偷袭

  李天涯闻言有些意动,他现在最缺的就是钱啊,金钱这东西在任何时候都很重要,钱不是万能的,可没有钱更是万万不能!这句话放之四海而皆准。他现在只能依靠每个月从国子监领那点银子,日常开支捉襟见肘。特别在金陵这种纸醉金迷的都城,居不易啊!

  只是如果饶了山魈,那以后它作反怎么办?这种妖怪可不比聂小倩。

  沉吟之间,将此顾虑跟聂小倩说了,聂小倩说这个容易,可让山魈献出本命元魂,认李天涯为主,如果以后山魈稍有异心,主人起心动念之间,便可随时令其魂飞魄散。李天涯大喜,原来还有这种方法,于是问那山魈道:“你可愿献上本命元魂?”那山魈只求活命,现在它被赤炎剑钉着,修为大泄,苦不堪言,只求及早脱身,闻言点头如捣蒜。

  立刻献上本命元魂,李天涯让聂小倩接受了,认聂小倩为主,它日后听从聂小倩的吩咐和召唤,不可违令。聂小倩可以通过七十二地煞变化中的“招来”,随时召唤号令它。

  聂小倩在兰若寺有和鬼怪打交道的经历,对此自然驾轻就熟。

  李天涯这才收起赤炎剑。那山魈恢复自由,如蒙大赦,只是元气大伤,站在一旁垂头丧气。

  李天涯和聂小倩商量了一会,令山魈不可再逗留人间,先回深山洞府,,等伤好以后,再听候召唤,毕竟山魈留这里不方便,当然也可令它披上画皮,化为美女,不过李天涯想起她丑陋凶残的本相,就极不舒服。

  山魈既然已献元魂,自然一一遵从。李天涯又让聂小倩给了山魈一颗丹药,帮他恢复疗伤,既然收了小弟,自然也应该给它一些好处啊,这叫恩威并施。那山魈大为欢喜,这妖怪向来独来独往,现在开始感觉,有个主人似乎倒也不坏。

  事情既毕,山魈化为一阵轻烟,消失不见。

  李天涯刚要回屋,突然心里一凛,冲聂小倩叫道:“当心……”一阵劲风从背后掠过,暗呼不好,往前跑了几步,“轰!”草皮四溅,尘土飞扬,他刚站的地方已被砸出一个大坑,跟着一道恐怖的黑气又向他袭来,黑气中现出一道人影,两支蝙蝠似的血色翅膀从背后伸出……

  李天涯被攻的手忙脚乱,仓促之中两拳击出,只听“轰隆”,那黑影飞出,落在地上只见那人脸色冰冷苍白,碧眼鹰隼,正是赤翼蝙蝠韦天仇。

  这几下兔起鹘落,李天涯迫不及防,往前扑倒在地,脸色苍白,气息翻腾,感觉全身乏力。

  耳边传来聂小倩的娇叱声,转眼望去,但见聂小倩已跟另一道白色身影缠斗在一起。原来聂小倩见李天涯遇险,想冲过来,却被那道身影截住。

  韦天仇冷哼一声,就向李天涯扑来,李天涯心念一动,一道银索如银龙般卷向韦天仇,却是缚龙索。韦天仇哈哈大笑,手指捆龙索,口中念念有词,两个翅膀猛抽,竟然逃了开去,原来韦天仇自己本就是缚龙索原主人,知道有躲避缚缚龙索之法,李天涯拥有此宝时日尚短,还没有完全祭化,刚才又是受伤之后第一次使用,威力未免打了折扣。

  李天涯见缚龙索出手无空,担心有失,赶紧收了起来。

  韦天仇冷笑道:“小子,识相的把缚龙索呈上,本爵爷当日讲的话还有效,会依旧把你变成血仆。”

  自他上一次在李天涯手中吃了亏以后,又失了缚龙索,已恨透了李天涯,他上次负伤逃脱之后,回去养好伤,念念不忘要找李天涯复仇,夺回缚龙索,为此他一直暗暗追踪了李天涯好久,想伺机下手。这些天,李天涯隐隐约约觉得有人窥视跟踪他,他还以为是山魈。

  和聂小倩动手的白衣女子鸽子蛋脸,身材高挑,比聂小倩还高了半个头,也是一位绝色美女。一头及腰的金色发丝,斜斜的刘海遮住那双清澈如水的紫瞳双眼。

  这白衣女子是韦天仇的师妹,叫伊万莲卡·希尔顿,也是血族中人,乃是亲王的妹子,身份比韦天仇还尊贵,是一位侯爵,才到金陵没几天,韦天仇上次在李天涯身上吃了暗亏,这次韦天仇邀来帮手的。

  此刻双姝斗得难分难解,两个人的速度都快速绝伦,几乎看不清身影,只是一白一绿两道身影僵持不下。

  伊万莲卡用的武器是一把手杖,手杖嵌着红宝石,杖身泛着蓝汪汪的灵量波动。聂小倩整个人轻飘飘的凌空虚立,如天女御风,月影小剑悬于胸前,缓缓转动。

  伊万莲卡盯着姿态万千的聂小倩,露出了赞赏的神情,好整以暇的曼声笑道:“哎呀呀,多漂亮的小妹子呀,真是我见犹怜,不如跟我回去,我会待你好的……”说着,伊万莲卡紫瞳双眼居然露出男子般色眯眯的神情。

  聂小倩“呸”了一声,脸色一红,丝毫也不敢大意,刚才她用尽全力,居然连对方一片衣角都碰不到,这绝色异域女子竟然是她这些年来碰到最可怕的对手。

  聂小倩心中警惕,口中却娇声笑道:“好呀,好姐姐,要妹子跟着你回去也未尝不可,可有什么好处呢?”话说聂小倩也是迷死人不偿命的主。

  伊万莲卡眼睛一亮,笑道:“我会把妹妹变成这世界上最高贵的种族,拥有最雄伟的城堡,最有权势和最富有的人,至于……”又盯了聂小倩半晌,才缓缓道:“其他好处多的很……你到时候自然会知道……”

  聂小倩一直关注李天涯那边的战况,眼见李天涯似乎受伤,暗暗着急。

  聂小倩突地绽颜一笑,丽色无边,腻声道:“好,那小妹子,这就跟姐姐回去见识见识……”说到此处,玉手虚指,月影小剑悄无声息的,如闪电一般向伊万莲卡高耸的胸口刺去,伊万莲卡眼见聂小倩艳丽不可方物,又听她答应跟她回去,正在心喜,没想到聂小倩居然无声无息的偷袭,骤然见小剑风驰电掣般刺来,大惊失色,往旁边躲了开去,正暗骂聂小倩狡猾狠毒。

  “疾!”聂小倩一声娇叱,却见那小剑转了个弯,剑身泛出蓝紫色的电光,有风雷之声,一把芥菜般大的小剑,居然发出天雷之威,向着伊万莲卡轰来。

  伊万莲卡这下子被袭了个手忙脚乱,总算她修为高强,非韦天仇可比。危急中,臂膀伸出两道银色的翅膀,猛力几扇,顿时带起阵阵罡风,飞沙走石中,如一只银色蝙蝠一般飞上高空……

  

回复 万行 发表于 2022-7-6 11:22:36
第41章 美女吸血鬼

  这边李天涯暗暗运转轩辕心经,修复受损的经脉,装作惊讶地道:你原来是要回那根索子?原来叫缚龙索?早说嘛,我要来也没什么用……”

  韦天仇将信将疑,不过见李天涯态度诚恳,不似作伪,再说那缚龙索虽然他自己视若至宝,如果在不识缚龙索来历的人看来,确实也不过是一根奇怪的绳索罢了。

  韦天仇道:“既然如此,那现在就给我,我可考虑饶过你们……”李天涯说道:“好,接着……”右手一扬,一道红焰如龙般劈向韦天仇,李天涯一直在拖延时间调息,感觉力气暗生,于是赤炎剑全力出击。

  韦天仇暗恨,这个李天涯太奸诈了。两颗獠牙露出金属光芒,赤翼席卷,人腾在空中,虽躲过了赤炎剑雷霆一击,但是左边翅膀被赤焰扫及,“丝丝”作响,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差一点变成红烧翅膀。

  他气得七窍生烟,也不再废话,朝李天涯扑来,打算这次说什么也要先把这奸诈小子吸干全身血再说。韦天仇速度太快,李天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还是实力差距太大,李天涯从获得心经修炼至今,满打满算也就半年不到,虽然他修炼进展特快,但是无论打斗经验还是修为方面还是远远不足,虽然有赤炎剑在手,但限于修为,不能发挥出其威力十之一二。而韦天仇身为血族伯爵,已经近百年的修为,血族本皮坚肉厚,又以速度敏捷著称,大大小小的打斗次数不知凡几,并且这一次又是有备而来,以有心算无心,如此一来,李天涯就讨不到好果子吃了。

  而李天涯上次打败了韦天仇,只不过是利用韦天仇和金发魔姬兰迪两败俱伤之际,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最后还幸得聂小倩之助,而现在的情势却是恰恰相反,情形掉转了过来。

  如今聂小倩被伊万莲卡缠住,李天涯独力难撑,自是吃力。只好挥舞赤炎剑,边打边逃,到处鼠窜,一下子狼狈不堪。幸亏韦天仇对赤炎剑的也甚为惮忌,因为赤炎剑的火焰之力正是血族的克星。

  聂小倩那边也是应付得颇为吃力,虽然聂小倩突破境界后,修为大进,无奈伊万莲卡修为比韦天仇还高,除了一开始聂小倩耍诈以月影小剑配合魅惑术,攻了她一个出其不意之外,现在伊万莲卡起了警惕,已经讨不了好。每每伊万莲卡手杖挥动,法力波动,聂小倩就觉得身形被困住,行动迟滞,似乎伊万莲卡这法仗有雷电之力,被击中会觉得麻痹,如同被电击一般。也幸亏伊万莲卡不想伤害聂小倩,只是存心戏耍,在伊万莲卡来说,聂小倩也好,李天涯也好,跟她无冤无仇,能不能夺回缚龙索对她也无关紧要。她这一次帮韦天仇出手,只不过是她到金陵没几天,在教堂闷得慌,其实她对韦天仇也没什么好感,甚至一向不屑韦天仇的作为。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伊万莲卡从小喜欢绝色女子,她在西域也颇多闺蜜,在其血族的城堡养了一群绝色女宠。这时期的西方社会,风气堕落,女性很为豪放,这种同性之好也习以为常。

  而聂小倩这个东方美女,伊万莲卡一见之下惊为天人,下定决心要将其收伏。

  于是,相对韦天仇和李天涯之间的殊死搏斗,伊万莲卡对聂小倩之斗,就是“调戏”,像猫捉老鼠一样。伊万莲卡一边好整以暇的应付聂小倩的月影短剑,一边利用自己迅捷绝伦的速度,有时趁机摸了摸聂小倩的脸,一时又捏了一把聂小倩的屁股,檀口更是风言风语,挑逗引诱兼而有之,调笑声不绝于耳。这种情景颇为滑稽,如果是一男一女还容易理解,如今却偏偏是一位美女调戏另一位美女。聂小倩越是气恼,伊万莲卡就越觉得刺激好玩,就在聂小倩气得差点吐血、偏又无可奈何之时……

  “啊……”场中传来一声惨厉的嚎叫。聂小倩吓了一跳,以为是李天涯惨遭不测,转头看时,却见赤翼蝙蝠韦天仇在地上翻来滚去,全身着火,那火焰是深蓝色的,空气中弥漫着烤焦的味道。李天涯站在旁边胸口起伏,气喘吁吁,胸口一物隐隐透出蓝光,却是一枚小小的戒指。

  说也奇怪,不管韦天仇怎么在地上翻扑,火焰就是不息,只听韦天仇惨叫声不绝。伊万莲卡眉头微皱,手杖一指,左手捏了个法诀,几缕白光降在韦天仇身上,韦天仇身上的火焰顿时熄灭。韦天仇惨叫一声,晕迷了过去。伊万莲卡点点头,捏起韦天仇衣领,轻轻的提在手里。

  伊万莲卡看着聂小倩半晌,轻启朱唇笑道:“妹子,我会再来找你的……”又冲李天涯嫣然一笑,背上银翼轻轻挥动,姿态高贵优雅,如一只天鹅般飞起,转眼间倏忽不见……

  时近凌晨,月光皎洁,周围寂然无声。

  李天涯、聂小倩两人,木立当场。如果不是一地狼籍的搏斗痕迹,还以为刚才发生的是一场梦。

  聂小倩扑到李天涯面前,紧紧抱住李天涯道:“公子哥哥,你没事吧?可吓死我了,这,是怎么回事?”

  李天涯惊魂未定,也是一脸懵逼。

  原来刚才李天涯被韦天仇追得四处乱窜,不一会气力不支,躲闪不及,胸口又被韦天仇击了一掌,摔倒在地,赤炎剑也脱手掉了。韦天仇见终于击倒李天涯,得意地狂笑起来,一双湛蓝的瞳孔瞬间变为血色,手指变为坚硬的尖利的爪子,血红的嘴唇露出两颗尖尖的獠牙……

  李天涯大惊失色,但又无可奈何,正在惶急间,突然,心经上的六字形——浮现脑海,脖子上的戒指自动凌空飞起,突然变大,化成一个银光闪闪的银琢,六个字形围绕银琢滴滴转动,突地发射出蓝色光柱,直接射在韦天仇身上,韦天仇顿时浑身着火,那火焰不是一般的凡火,仿佛连他的魂魄都在焚烧,韦天仇痛得倒地惨叫……这几下兔起鹘落,李天涯瞧得呆若木鸡。

  这时那银琢才飞回李天涯脖子上,又变成原来那枚不起眼的戒指,李天涯又惊又喜,哈,原来这戒指还有这种威力,关键时刻还能自发护主?禁不住伸手紧紧捏着戒指。

  其实,是韦天仇那一掌刚好击在戒指上,由此激发了戒指,发生异变。

  李天涯茫然道:“没事了,哎呀,好险。”又对聂小倩笑道:“倒是你可有麻烦了,人家可看上你了,我看那女郎真美啊,呵呵……”

  聂小倩俏脸飞霞,“呸”了一声,摇着李天涯的手臂不依道:“我不来,公子取笑我。”停了一下又道:“除非公子赶我走,小倩哪都不会去……”

  李天涯笑道:“你这么漂亮聪慧,我怎么舍得赶你呢……”

  “嘻嘻,我真的美吗?那女魔头才长得好看呢……”

  “快进去吧,天就快亮了……”

  
回复 万行 发表于 2022-7-7 11:38:00
第42 金陵大主教
  南京天主教耶稣会的教堂。

  这座教堂占地约十多亩,按西域的城堡样式建成,不过规模小了一点。高高的灰色城墙上爬满了暗绿色的蔓藤,如此之多,都快把窗子全包围了,有的甚至钻进了窗子里,透出几分阴森。可是在这座阴森的城堡前,此时却开满了白色的蔷薇。

  半夜,仿佛一切都从沉寂中复苏了,华丽的烛台,摇曳的烛火,银光闪闪的餐具。

  一位五十多岁的西洋老头,主教装扮,头戴下窄上宽的高帽,身穿白色直裰,留着白胡子,眼睛碧绿如猫眼,此刻神色凝重对着一个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男子,双手作着各种法诀,口中念道:“无所不能的主啊,请给您罪孽深重的仆人以宽恕救赎!阿门!”

  他旁边站着一位身材高挑窕冶的金发丽人,金发紫瞳,正是伊万莲卡。

  随着西洋老头的祈祷声,从他手中泛出缕缕青光,投到床上躺着的那个西洋青年,没一会,那西洋青年慢慢睁开眼睛,却见他金发碧眼,脸色苍白,不是韦天仇是谁?

  西洋老头见韦天仇醒了,这才停止祈祷施法。对正想竭力站起来的韦天仇道:“安德烈,你现在别动,你被三昧真火所焚,真元及魂魄受伤,还需要静养七七四十九日。”

  伊万莲卡问道:“什么是三昧真火?这么恐怖?”

  西洋老人道:“我有位东方朋友,他曾经说过,心者君火,亦称神火也,其名曰上昧;肾者臣火,亦称精火也,其名曰中昧;膀胱,即脐下气海者,民火也,其名曰下昧,此为三昧真火。此火非同凡火,乃是精、气、神炼成三昧,养就离精,与凡火共成一处,喷将出来,可焚伤三魂七魄,厉害无比。”

  跟着老头对伊万莲卡点点头,然后两人沿着昏暗的木制地板,走到另外一间屋子坐了下来,这一间屋甚大,墙壁上嵌着铜制壁灯,中间挂着十字架和耶稣受难图。

  老头对伊万莲卡道:“伊万莲卡,你把烧伤安德烈那物件的形状说说。”

  待伊万莲卡把经过说完,西洋老头看着穹顶喃喃道:“不可思议啊,果真是三昧真火!难道是那物出世?阿菩,你怎么看……”伊万莲卡正感奇怪,屋里就他们两个人,不知西洋老头在跟谁说话。

  却见老头背后倏地出现一条人影,这人全身藏在黑色斗篷中,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模样,那人冷冰冰的道:“主教阁下,应该是那件宝物,没想到啊,消失多年的金刚琢竟然会在中土重现,那小子不知是什么来头?”这人声音冰冷,语调生硬,如金属一般,没有丝毫的人气,听在耳中甚为怪异,颇不舒服。

  白胡子老头叹了口气道:“中土奇人异士甚多,这次我们务必小心,你们各自约束手下,不可轻举妄动,以免误了本教在中土的谋划。”

  那个叫阿菩的黑衣人和伊万莲卡齐声应诺。

  原来白胡子老头叫鲁修马尔,是西方天主教派来中土传教的主持——金陵耶稣会现任主教,鲁修马尔是第一任主教利玛窦的弟子。

  南京天主教堂,在第一任主教利玛窦的主持下,在中土传教,信众日多,所创建的耶稣会已经初见欣荣。

  利玛窦是天主教在中土传教的最早开拓者之一,也是第一位阅读明朝文学并对中土典籍进行钻研的西方教众。他通过“西方僧侣”的身份,“汉语著述“的方式传播天主教教义,并广交明朝官员和社会名流,传播西方天文、数学、地理等科学技术知识,他的著述不仅对中西交流作出了重要贡献,对日本和朝鲜半岛上的国家认识西方文明也产生了重要影响。

  此时的天主教义尽量向儒家学说靠拢,对开化民智是有益的,晚明社会需要新的宗教思想注入,已有明朝有识之士及民众对耶稣会表示隐忧。

  瞿汝夔及徐光启都是利玛窦的弟子。瞿汝夔出身官宦之家,却无意于仕途之路,经常周游于各地之间。两人相识于肇庆,随着交往的深入,瞿汝夔被利玛窦的才学所倾倒。瞿汝夔的父亲曾任礼部尚书,他的人脉交际非同一般,在他的引荐下,利玛窦换上一身儒装,结识了许多士大夫阶层的人。

  多年以后,利玛窦就被从这里结识的一位朋友邀请同去京都。在京都时,徐光启偶然结识利玛窦,很快就被利玛窦在天文历法上的造诣所折服,为了学习数学、天文学、地理学等知识,考中进士的徐光启拜利玛窦为师。经利玛窦的悉心栽培,徐光启的科学知识得到了长足的进展。他利用从利玛窦那里学来的天文学知识,编纂了《崇祯历法》。

  利玛窦开始比较谨慎,但是其弟子却传教过于张扬,金陵教堂落成后,经常组织大批信徒排着队招摇过市,男女信徒经常在一起聚会、诵经祈祷,这让南京民众有些不满,而对天主教抱有敌意的官员和佛教徒就更是同声指责。

  耶稣会是天主教修会,不再奉行中世纪宗教生活的许多规矩,如必须苦修和斋戒、穿统一制服等,而主张军队式的机动灵活,并知所变通。其组织特色是中央集权,在发最后的誓愿之前需经过多年的考验,并对宗座绝对忠诚。

  耶稣会会士主要从事传教、教育,并组成传教团耶稣会仿效军队编制,组织严密,纪律森严。

  鲁修马尔现在是南京耶稣会的领袖,会中其他人对其敬若神明。

  当下鲁修马尔又道:“阿菩,你可留意那书生的来历,但注意不要与其起冲突。”

  阿菩依然冰冷冷地应了一声,突然消失不见了。

  鲁修马尔停了半晌,才对伊万莲卡道:“亲爱的伊万莲卡,西奥多亲王所嘱咐之事我已竭力而为,其他之事你们自行处理,只是你们可要言而有信。”伊万莲卡刚才一直沉默,这时才娇声笑道:“请大主教放心,血族言出必行,不是那些卑微的人类可比,我已令人通知西奥多亲王,亲王不日便会派得力助手送主教所需的东西到来。”

  鲁修马尔这才松了口气。

  伊万莲卡又道:“只是,主教务必助我得到那位东方女子,还有,我的大主教阁下,你可要多保持笑容,否则,会容易衰老的哦……”她放肆不羁地娇声长笑,如银铃般的声音充斥整间房子,伊万莲卡说完,也不等鲁修马尔主教回复,用极为夸张的姿态,摇曳生姿地走了出去。

  鲁修马尔盯着伊万莲卡性感而充满活力的背影怔怔出神,神情透着无奈。活到了他这种年龄,才知道健康及寿命才是最重要的。

  好多人会奇怪,作为一位天主教教宗的金陵大主教,鲁修马尔怎么会和血族的人搅和在一起?

  五年前,鲁修马尔发现自己得了一种病,经确诊是感染了一种无药可救的病毒,他就一直活在对死亡的恐怖及绝望之中。从此,整个人性情大变,开始无心教务,把大量时间及精力花费在寻医问诊上。

  后来,一位叫胡半仙的东方修士告诉他,他师门有一种秘法可以延长他的性命,只是这种秘法却极为邪恶,那胡姓修士除了索要不菲的财物外,每个月还要一对童男童女的鲜血作药引。

  鲁修马尔主教知道此举伤天害理,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但最后还是在求生欲望的驱使下选择了接受。

  如此过去了三年,鲁修马尔从最开始的惭愧不安已转变为心安理得。

  人只要开了恶的头,后面的恶会越来越得心应手,习以为常。

  直到去年回国,鲁修马尔应邀在参加一次贵族的聚会,遇见英俊潇洒的西奥多亲王,西奥多亲王一头银发,风度翩翩,可当他彬彬有礼的把鲁修马尔主教邀请到一个房间,递给他几张薄薄的纸张时,鲁修马尔便知道自己的看法大错特错。

  鲁修马尔开始不以为意,以为西奥多亲王有求于他,是礼物清单之类,可当他看清上面内容时,顿时脸色大变。

  只见上面林林总总罗列着鲁修马尔这几年在金陵的行止,其中一项赫然是打着开孤儿院的名义残忍杀害儿童,被害的儿童名字、年龄,甚至被害儿童的来处都记得一清二楚……

  西奥多亲王身在西域,却对远在千里之外的明朝金陵的情况了如指掌,这意味着什么?

  西奥多亲王眼看鲁修马尔脸色煞白,无力地瘫倒在宽松的沙发上,银灰色的眼睛闪烁,潇洒地微微一笑。站了起来,给鲁修马尔添满了咖啡。

  西奥多亲王接着温声道:“我亲爱的朋友,你完全不必感到害怕,像你这样一位高贵有作为的绅士,我怎么忍心见你陷入痛苦之中呢?只是,请你不要拒绝我的友谊。”

  西奥多亲王告诉他,不需要服东方修士所提供的药物,他有一种药可解他的病毒,并且还可延长他的寿命。鲁修马尔惊魂未定,半信半疑,后来西奥多亲王给了他一小瓶血族的鲜血,他这才相信,也终于知道西奥多的真正身份——来之血族的一位资深亲王。这时的鲁修马尔已经无力自拔,因为求生的欲望及身败名裂的恐惧已经牢牢地控制了他。

  西奥多亲王又告诉他,这种血清只能保持在一年有效,如果想一劳永逸的解毒,必须受拥成为血族,这样不但能解毒,还可以得到永恒的生命。

  当然,西奥多亲王肯如此助他,自然是有条件的,鲁修马尔考虑良久,其实面对西奥多亲王的蓄谋已久,他也没有其他选择,终于,当他们从房间谈笑风生出来时,两人已达成了交易……
回复 万行 发表于 2022-7-8 11:20:43
第43章 邋遢道人

  在楼上的王京主仆,已经被吓得胆战心惊,脸如土色。刚才他们在楼上,透过窗台,下面的打斗场面尽收眼底。这就若后世的3D魔幻大电影,而惊险刺激却尤过之。

  待李天涯和聂小倩回来,王京这才如梦方醒。这也难怪,一般凡俗之人看到整个斗法过程,肯定受不了,虽然在兰若寺他们也经历过那一场打斗,不过那时他们是呆在屋里,只听到鬼哭神嚎,却没看到真正的打斗情景。特别这一次,王京已被画皮女鬼吓得不轻,胆气俱丧,民间有句话说,吓破了胆,大概说的就是王京这种情况。

  等安抚完王京主仆去歇息,天已大亮了,李天涯和聂小倩对视一笑,两人均有劫后余生之感。

  今天李天涯该去国子监,王京自然还是不能去,再托李天涯请假一天。

  李天涯到了国子监,宁采臣一见便问及王京情况,待李天涯告他无事,这才放心。

  课余时候,国子监监生们纷纷说起孙山之事,据说孙山的妻子甚贤,心伤孙山之死,一直抚尸哭啼不止,不肯安葬。眼见孙山已死得不能再死的了,她还不死心,到处托人救她丈夫。没料到孙山人品不堪,据说经常流连青楼旧院,家里竟然还有如此贤妻,监生们叹息不已。

  李天涯心想,如果按前世的医学观点,心脏被掏,孙山确实没得救,但是在这个世界,却不一样,因为有神仙鬼怪,还有很多方法可以起死回生。

  李天涯想起《聊斋》原书中,还有一个人可以救孙山,心里一动,问及宁采臣孙山家的地址。

  下课后,刚好楚敏来找他。和楚敏已算见过次面了,但下见过礼,楚敏说明来意,他因孙山之事来找李天涯想办法的,孙山之妻一直托周围的亲朋好友想办法救孙山之命,自然也找到楚敏,对孙妻锲而不舍的救夫之举,楚敏也甚为感动,苦思冥想之下,突然想起李天涯。

  听了楚敏来意,李天涯道:“果之兄,不知孙山家附近有没有一个热闹的市集,可听过有一位疯疯癫癫的道士?”因原书中只是说那个疯癫道士在墟市里,按理估计是在其家附近。

  楚敏不明就里,迟疑的道:“这个我也不清楚,只是……”李天涯就说:“果之兄,你不用问,你只需回去让人寻访,如果能找到这位邋遢道士,孙山或许就有救。”眼见楚敏还在犹豫,于是道:“罢了,我和你一道过去吧……”楚敏大喜过望,于是和宁采臣三人一道便走,楚敏两个小厮跟在后面。

  李天涯心想,如果能够救孙山一命也算是好事,还有他也好奇,想见识一下原书所写的邋遢道士是何方神圣。

  原来孙山就住夫子庙附近,黄昏的夫子庙特别热闹,秦淮河畔的夜幕,正从此时开始徐徐拉开,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各种美食摊子开始准备就绪,叫卖吆喝声不绝于耳,果然不负江南繁华胜地。

  到了孙山住处,里面传来一阵阵妇人哭啼声,屋子里里外外围了一圈人,都是街坊邻里及闻讯而来的亲朋好友,有在劝慰的,有在议论纷纷的。李天涯见那妇人约有二十多岁,颇有几分姿色。李天涯心道,也不知孙山上辈子积了什么德,就孙山那样好色薄行之徒,竟然有位如此贤慧的妻子。

  楚敏让仆从分开围观众人,把李天涯的意思对孙妻说了,这时旁边有一街坊汉子说:“俺知道,这个疯癫邋遢道士,就在东街前的市集……”

  由那汉子口中得知,那个老道士经常在市集前面的石桥栏杆上晒日头,抓蚤子。

  李天涯依《聊斋》原书情节跟孙妻说了方法,就是无论那道士怎么推托,必须苦苦哀求,无论道士对她怎么无礼,都必须忍受服从。说到此处,暗暗叹息,知道孙妻此去,所受的屈辱,实非一般女子所能忍受。

  孙妻闻有救夫之法,态度甚为坚决,一意前往,于是一群人跟着那汉子去找道士。

  一路走来,石桥边长满丛丛野草,点点野花,正是夕阳西斜时刻,断壁残垣,掩映在一片金红的晚霞余晖中。

  过了几个街口,那引路汉子停下脚步,往前面指道:“到了,就是那个道士……”

  众人一看,在石桥上半坐半躺着一位老道士,蓬头散发,道袍破烂褴褛,脏兮兮的都辨不出原来颜色,污秽恶臭,几十只苍蝇围着他嗡嗡乱飞,身上散出恶味,路过的人掩鼻避之唯恐不及。

  邋遢道士口中唱着歌,李天涯耳力超群,听得隐隐约约:“天也空,地也空,人生渺渺在其中;日也空,月也空,东升西坠为谁功?金也空,银也空,死后何曾在手中!

  妻也空,子也空,黄泉路上不相逢!

  权也空,名也空,转眼荒郊土一封……”

  歌词充满禅机,颇有劝世之意,听来有如醍醐灌顶。是啊,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人生是非常短暂的。人赤条条地来,赤条条地去,诸如金钱财富、名利地位等一切的一切,生不带来,死不带走,自己所能得到的东西,除享受了的部分外,最终都要失去,一切空空如也。

  孙山之妻按李天涯指点之法,上前一步,跪在道士面前。那道士理也不理,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唱歌,孙妻也不气馁,对着道士连续叩头,那道士这才抬起头,怪眼一翻叫道:“哈哈,佳人爱我呀,嘿嘿……”孙妻低着头含羞把丈夫孙山的事说了,请求救她丈夫一命。

  那道士怪叫道:“哈哈,你丈夫既然好色淫秽,死了更好,重新再找个人嫁就是了,世上男人这么多,你还愁没丈夫吗?”道士又唱道:“天也空来,地也空,人生渺渺在其中,日也空来,月也空,来来往往不留踪。朝走西,暮走东,一场辛苦一场空,生也空来死也空,生死如同一梦中……”他唱着唱着,好像感觉到什么,突地睃了人群中的李天涯一眼,李天涯顿觉有如被针刺的感觉,幸亏一下子就消失了。李天涯对此已不是第一次了,心想,额,又来了,这是第三个……

  但见孙山之妻继续一再哀求,那道士突然发起怒来,喝道:“可恼啊!你这妇人怎么还歪缠不休?生死有命,人总有一死,老道又不是阎王爷,如何能救你丈夫?”

  
回复 万行 发表于 2022-7-9 09:31:45
第44章 吞痰

  这边这一番动静,引得许多人过来围观,一时间挤得在石桥上下水泄不通。邋遢道士说着说着,突然提起他身边的一根手杖,向孙山妻子劈头盖脑的就打,孙妻想起李天涯的话,也不躲避,咬牙挨着。

  道士打了一阵,眼见孙妻意志甚坚,不由也露出赞赏之色。突地眼里又闪过戏谑的神情,张口吐出一口浓痰,用手掌接着,伸到孙山之妻嘴边,说道:“吃下去!”

  孙妻脸胀得通红,脸红耳赤,又恶心又难堪,不过想起李天涯的话,也算她甚为坚强,咬咬牙,突地闭起眼睛把痰吞了下去,只觉得痰刚在她胸口,就卡住了,孙山妻子睫毛颤抖,两行屈辱的眼泪流了下来。

  道士哈哈笑道:“呵呵,大家快来看啊,这美人爱我呀,哈哈……”

  道士说完起来身就走,“人生到头一场空,在生日日说恩爱,相公刚走妻嫁了……可笑啊,妻也空,子也空,黄泉路上不相逢……”

  李天涯看在眼里,果然和原书的情节差不多,这些世外高人戏弄人也如出一辙,不由想起以前吴道子戏弄卖梨的乡下人的事。不过李天涯现在也不会贸然去指责他们了。孙山此人行为轻薄无行,好色忘命,本来也不算无辜,只是如今其妻子替他受辱,却颇为无辜。只是俗话说,一饮一琢,莫非前定。这邋遢道士能起死回生,说明修为极深,看似疯疯癫癫,其实言行举止别有深意,有意无意的都在警醒告诫世人,不过究竟有几个听得懂,那就难说了。

  孙山之妻眼见邋遢道士要走,慌忙跟着他,众人也一窝蜂的跟在后面看热闹。道士也不理,径自东走西顾,随意逛荡,走着走着,竟然慢慢组成了一个奇形怪状的队伍,路人纷纷侧目,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转眼间到了夫子庙大成殿,转过一个殿角,却突然不见了邋遢道士的踪影……

  孙山之妻大为着急,大声呼喊,在附近到处寻找,众人也大为奇怪,帮忙寻找,哪有邋遢道士的行踪?

  如此情节,李天涯是意料之中,运起六识,奋力感应,却见前面出现那道士的身影,笑眯眯地望着他,现在的道士却一点也不邋遢,一袭青衣,脸容清逸,初看只有三十来岁左右,转眼再一看时,却觉得他有一种几百年的沧桑,他的五官貌似非常俊秀,但仔细看时仿佛模糊一片,只是在头脑中感觉出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却没有具体的印象,那衣服也没有什么图案及道袍的标志样式,但是给李天涯的感觉就是道袍。

  周围似乎只有李天涯才能看到道士,其他人依然到处寻找,而对于李天涯目前咫尺之遥的道士,其他人却视而不见,这莫非是另一个空间?

  当下李天涯不敢怠慢,双手打揖行礼说道:“小子见过道长。”

  那道士只是不断打量李天涯,口里啧啧道:“有意思,有意思,好玩,好玩……”李天涯满头雾水,不知这神秘道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在这道士面前,李天涯感觉自己像没穿衣服一样,自己的来历根底,甚至心里任何起心动念,都无法遁形,被知道得一清二楚,这种感觉特别不爽。不过看他应该也没恶意。

  “你很好啊……”道士又冷不丁来了一句。

  正在李天涯摸不着头脑时,道士又说:“吴道子是我师侄……”

  “原来如此,难怪……”李天涯这才恍然大悟。不过吴道子已经四十多了,而这道士看起来可比吴道子年轻俊逸多了。

  李天涯喜出望外,他打从修炼以来,全凭自己误打误撞,如今也不知到了什么境况,心里有很多问题,正想寻吴道子问询。这位道士看来模样年轻,却是吴道子师叔,一身修为深不可测,自然不能错失良机,况且,他也想知道吴道子的行踪,毕竟李天涯由吴道子所赠“心经”一脚踏进修真世界,也算有恩于他。

  当下李天涯道:“小子李天涯,请教道士法号……”

  道士嘻嘻笑道:“罢了,不用多礼,我一向最讨厌繁文缛节,你也别道长道长短的,可叫我悟空……”

  “悟空?……”李天涯吓了一跳,但转念一想,不可能是孙悟空吧。

  但心里一动,念及刚才道士唱的歌词很像后世读过的《万空歌》,突然想起后世曾读过一篇传记,写到《万空歌》乃出自明代一位叫悟空道人之手。

  文中有记,悟空原名叫陈谔,广东番禺人,《明史》卷162有传。永乐年间,他以乡举入太学,授官为刑科给事中(六科给事中与御史统称为言官,主要“掌侍从、规谏、补阙、拾遗、稽查六部百司之事。凡制敕宣行,大事覆奏,小事署而颁之;有失,封还执奏。凡内外所上章疏下,分类抄出,参署付部,驳正其违误。

  听说陈谔这个人特别刚直,对被检举的官员私毫不留情面。陈谔还有一个特点:每当奏报时,声高气足,洪亮如钟。皇帝曾经下令饿他几天,但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无奈之下,皇帝叹其天性,称其为“大声秀才”。

  有一次陈谔因为言事违背上意,永乐皇帝诏令将他“坎瘗奉天门,露其首”。就是说,皇帝命人把他埋在奉天门外,只露个头,情形很像《西游记》的孙悟空被压五行山:口能言,身不能动!陈谔就这样被埋了一个礼拜:七日不死。

  不过,这个悟空道士是否就是那个孙悟空的原型,就不得而知了。

  当下李天涯问及吴道子近况,悟空道士依然嘻嘻笑道:“别忙,别忙,缘到自然会遇见。我也是前月才见过他一次,那小子说要和人一起去收西方的吸血魔鬼,来邀我帮忙,我闲云野鹤,才懒得去理这些破事。”李天涯心里一动,又是吸血鬼,莫非和燕赤霞相约的人就是吴道子?悟空道人见李天涯若有所思,又笑道:“倒是那小子提起了你,让我……呵呵,不提也罢……”

  原来吴道子对李天涯甚为喜爱,但当时他身有急事,赠李天涯“心经”后,匆忙而别。吴道子此人古道热肠,性格和悟空道人截然相反,对李天涯念念不忘。知道他不久要到金陵读书,故请悟空道人他日若有遇到,请多留意,如果有可能就收李天涯为徒。悟空道人却素来率性慵懒,不喜多管闲事,当时听了不置可否。

  吴道子知道这个师叔脾性,也无可奈何。

  
回复 万行 发表于 2022-7-9 09:33:34
第45章 人心

  其实悟空道人见到李天涯也颇为吃惊,以他修为,当然看得出李天涯现在的境界,对李天涯在这么短的时间,居然悍然踏入金丹境界,他也是大感惊讶。惊讶之余,也动了惜才之心,不过既然李天涯自己已经进入金丹境界,现在也不需要急着收其为徒了。

  悟空道人又端详了李天涯几眼,点点头,将手掌一翻,李天涯就看到他手中多了一根银索子,正是缚龙索,悟空道人对缚龙索吹了口气,然后又递给了李天涯道:“你这索子原来的禁制还未完全解禁,现在已好了,你试试。”

  李天涯接过手,用神识一探,只觉已跟缚龙索融为一体,稍微指使,无不运转如意,不由大喜过望。原来缚龙索得自韦天仇,金发魔姬兰迪教给他的祭炼之法倒是对的,只是韦天仇原主人的痕迹没有去净,李天涯只能勉强使用,根本不能发挥缚龙索的真正威力,所以当李天涯碰到韦天仇时,不但没看到意料中缚龙索的威力,缚龙索还差点被韦天仇收了回去。

  刚才悟空道人是把缚龙索的禁制,及韦天仇的痕迹全部去除了。这就像一张纸,如果上面已经写满了别人的字迹,你再在上面写字,肯定模糊不清,必须在写字之前把原来的笔迹清扫干净。

  悟空道人又用食指在李天涯双眉间遥遥一印,李天涯顿时觉得有一股清玄之气从印堂透入,直贯各处经脉,又流向丹田,刹那间只觉浑身无比舒泰,仿佛伐毛洗髓、脱胎换骨一般。清玄之气渐渐淡后,精神世界忽然有一种前所未有清明,类似刚突破某种境界后的奇妙感觉,知道悟空道人在帮他提纯境界。

  识海中多了一篇心诀《静心诀》——

  冰寒千古,万物尤静;

  心宜气静,望我独神;

  心神合一,气宜相随;

  相间若余,万变不惊;

  无痴无嗔,无欲无求;

  无舍无弃,无为无我。

  原来李天涯一直全凭自己误打误撞修炼,根本没有师父指导,而小狐狸青凤和聂小倩的情况都和他差不多,可算是修炼途上的一群难兄难妹,同病相怜。就相当于一群修炼小伙伴互相交流,却从来没有一个真正有师承的,碰上难题也没有一个行家引导解惑,再加上李天涯境界提升太快,缺少淬炼沉淀心境的时间,这样造成的后果是境界斑驳不纯,基础不牢固,也不能发挥相应境界的实力,如再放任这样修炼下去,有一天必然走火入魔。

  就如同一座大厦,开始时的地基没做牢固,以后随着所建楼层越高,就越容易倾覆。

  悟空道人是何等眼力,自然一眼就看出目前李天涯修炼的问题所在,于是当下出手替李天涯解决了隐患。

  悟空道人笑道:“吴道子曾传你本派入门口诀《清心诀》,心清涤洗之后,就是入静,极静能生慧,故老道如今授予《静心诀》,你好生修炼,日后自然能体会其好处。”悟空道人这是在帮李天涯为下一步的修炼打下基础了。

  李天涯福至心灵,赶紧盘膝坐下,只见识海中原来那金龙及蓝凤的影像开始急剧旋转,不停地互相融合交汇,最后变成一个嫩绿色的太极模样,散发出无限生机。现在李天涯的识海中,感觉到的图影是:浩瀚的星空中,一颗金丹如如不动,一个硕大的太极影像围绕金丹旋转,在太极外面,则是围绕着六个字型。

  也不知过了多久,待李天涯将刚才所得的力量及感悟完全消化,方才站起身来。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是在原来的街上,周围又恢复了喧嚣浮躁,只是悟空道人已不见了。

  李天涯也不意外,这些高人行止往往随心所欲,就若神龙见首不见尾。

  却见孙山之妻还在到处寻找悟空道士,她也不甘心啊,无端受了邋遢道人的诸多屈辱,以为可以感动道人,救她相公,没想到如今连道人都不见了。

  李天涯颇奇怪,他刚才觉得时间过去了很久,现在看来,却还停留在他看见悟空道人的那个时间。依然是夕阳西斜,巷陌人家。楚敏和宁采臣和众人也都在帮忙寻找邋遢道人。应该是悟空道人用了什么时间静止的法术,或者开劈另一处时空,其他人毫无觉察,就像戒指的空间一般,道术之玄妙,令人神往啊。

  李天涯上前告诉楚敏,既然找不到邋遢道人,可让孙妻先回家再说,楚敏莫名其妙,在他看来,这李天涯简直是在胡闹,事先让他们来找邋遢道人的也是他,说那道人可以救孙山之命,结果令孙山之妻忍受种种屈辱,现在邋遢道人突然就不见了,李天涯竟然叫他们罢了。李天涯这种举动令旁边的宁采臣也觉得费解。

  李天涯知道他们的想法,是啊,如果不是他知道下面的情节,也不会这样。禁不住心里暗道悟空道人害人不浅。不过现在他也没办法解说,只好说道:“此中道理,回去自然知晓……”匆匆向楚敏行了一礼,然后拉着宁采臣转身就走。心想,我也故弄玄虚一次,这段时间来,李天涯跟着几位道士也学了一套装神弄鬼的本事。

  见李天涯慌慌张张离去,楚敏异常不解,后来转念一想,他以为李天涯是因为胡乱出主意,令孙山之妻凭白受邋遢道人之辱,心里有愧。因为在这时代,良家妇女出头露面已是不该,何况众目睽睽之下被污辱,担心孙妻家人找他算账。

  这样一想,楚敏也就释然了。心里暗道,听闻李子楚绍兴府榜首,人品俊逸、诗才绝伦,是近年国子监后起之秀,与金陵公子宋佳一时瑜亮,没想到行止竟如此孟浪轻率,又没担当。如此看来,此人盛名之下,言过其实。

  众人在周围找了半天,包括夫子庙里里外外都寻了个遍,那邋遢道人竟似凭空消失了。于是楚敏也过去劝孙山之妻先回去再说。孙妻闻言,伤心欲绝。到家后,越想越觉得气忿不平,但是也无可奈何。事到如今,只能先收殓孙山的尸体再说。

  孙山之死状极为可怖,胸口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其他人也不敢上前,只是站一边围观。孙山之妻悲从心起,一边给孙山擦身,一边啼哭不已,很后悔自己糊涂,居然听了那天杀的李秀才不靠谱的话,抛头露面去求那个邋遢道人,蒙受耻辱。她又想起吞下的那口浓痰,越想越恶心,突地想呕吐,感到卡在胸膛里有块疙瘩,咳了几声,突然从嘴里呕吐出来,她来不及转头,只见口里吐出一物,刚好掉到孙山的那个胸腔洞里。

  她吃了一惊,正想取物擦拭,眼见原来是一颗人心,而且还在孙山胸腔里突突地跳动着,蒸腾腾还冒着热气……

  
回复 万行 发表于 2022-7-10 11:31:08
第46章 秦淮旧院

  孙山之妻又惊又喜,她也很镇定,心里怦怦乱跳,赶紧用布带把孙山胸口绷紧,不再搬动孙山身体,只是给他盖了一条被子。自己守护在旁寸步不离,没多久,就觉得孙山开始有了微弱的心跳,慢慢身体也有了热气,开始有呼吸了。她开始心里有数,让仆人遣散围观的街坊邻里,只留下楚敏等几人,这才和众人说清此事,众人很惊讶,刚才孙妻为孙山收殓时,众人都站得远远的,没看到孙妻的举动。

  楚敏这才想起李天涯的话,暗暗称奇,这李子楚果非常人。

  没多久,就听见床上声响,跟着孙山慢慢睁开眼睛,望着众人茫然道:“我这是在哪里……”孙山妻子喜极而泣,众人惊奇之余,纷纷问孙山是什么感觉,孙山道:“只觉得像做了一场梦……”孙山梦中感觉被两个差人被锁上铁链拖着他在一条又暗又冷的路上走,他又惊又怕,但是身不由主,就在要进入一个洞口时,突然出现一个戴着高帽子的人,对两个差人说:“这人贪色淫邪,本来死有余辜,只是由于其老母心善,生前常救济穷苦人家,故娶有贤妻,能帮他乞命,陆判官说可暂放他归去。”那人又对孙山厉声喝道:“今且放尔归去,若再不悔改,下次定当锁入抱柱地狱,永不超生。”孙山吓得心胆俱裂,顿时醒了过来。

  众人听后,感慨不已,各自归去。

  孙山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听其妻说起救他的经过,不由懊悔自责不已,对其妻救他之举甚为感动,当下发誓要痛改前非,专心读书。孙妻大喜,如果孙山能够自此洗心革面,自己所受的一番屈辱倒也值得。这时孙山觉得胸口开始隐隐作痛,但没多过久就消失了,再看伤口,也只留一圈淡淡的疤痕。

  却说李天涯和宁采臣离开孙家后,李天涯邀请宁采臣一道回听河居,王京也在那里,宁采臣想去看看王京状况,两人边走边谈。

  如今七月天气,日间正长,这个时候,天气还是热,夕阳余晖下,河风带着热意。眼见到了武定桥附近,李天涯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是苏蓉的小丫環杏儿,杏儿和一个老妈子在购买食物,那老妈子在挑选东西,杏儿却是左看右看,东张西顾,小丫头没一刻安静。

  对了,苏蓉的住处就在这附近,想起左右没事,李天涯就上前,走到杏儿面前道:“杏儿姑娘。”杏儿一愕,待见是李天涯,杏眼圆睁,惊喜的道:“哎呀,是李相公啊,你怎么在这儿?”想了想又道:“快,你跟我去见小姐,今早小姐还念叼你呢……”突地发觉自己说漏了嘴,立刻用手掌掩住小口,一张小脸通红,萌萌的很可爱。

  呵呵,杏儿还是快言快语啊。

  李天涯也一直有想去找苏蓉,自来金陵以后还没去过呢。只是最近被王京那事弄得抽不开身,便跟宁采臣介绍了杏儿,其实那天在及第楼宁采臣也见过苏蓉,依稀记得杏儿。说起一道去旧院拜访,宁采臣反正也无事,他不是假道学之辈,自无不可。于是杏儿跟那个老妈子金妈打声招呼,叫她多备菜肴,对于旧院人家,客人迎来送往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这方面小丫头也是驾轻就熟。

  李天涯、宁采臣两人跟着杏儿,往武定桥那边行来,来到梅竹掩映的箬影馆,院门虚掩,院子里一丛翠竹倚石斜立,竹影婆娑苍翠欲滴,在微风中清香四溢。

  杏儿先进去通报,苏蓉闻知,又惊又喜,一阵慌忙,稍为梳扮,便迎了出来。李天涯看去,苏蓉着一溜藕色水泻长裙,粉光脂艳,目动眄流,窈窕轻盈,苏蓉浅笑道:“哎呀,稀客稀客,难得两位相公大驾光临,小女子有失远迎……”说着美眸微睨李天涯。

  李天涯笑道:“本当早日登门拜访,只是近日俗事缠身,苏姑娘恕罪则个。”

  苏蓉道:“岂敢,李公子如今才名满金陵,曲中女郎以识得李子楚为幸事,小女子又何足挂齿……”李天涯那日从宁采臣口中,知道苏蓉的委屈,所以言辞稍有解释之意,苏蓉察觉自己在李天涯面前流露出小女儿情态,有怨尤之意,顿时俏脸飞霞,便停口,李天涯松了口气,给苏蓉引见了宁采臣。

  穿过一道月洞门,但见月洞门上横匾刻着墨绿色的“箬影”两字,笔意抚媚,似出自女子之手,不由看了苏蓉一眼,苏蓉何等细心,顿有所觉,便轻声道:“此匾上的字出之小女子,箬影是小女子贱号,子楚相公诗才高妙,想必于书法一道也当高明,待会尚要求一幅法书。”

  哦,难怪此处取名箬影馆,当出自杜牧诗句:箬影沉溪暖,蘋花绕郭香。李天涯寻思。

  李天涯忙道:“我字是不行的,只能勉强入目,倒是不负兄之大字,矫健雄奇,颇有可观之处。”宁采臣的书法确是一绝,颜筋柳骨,怒猊渴骥,力透纸背。李天涯很为喜爱。

  三人沿碎石小径缓行,两旁间错俱是一丛丛修竹,底下假山建兰点缀其间,竹影斑斓,果然不负箬影馆之名。

  进了内堂,分宾主坐下,杏儿端上茶。苏蓉含笑道:“那日子楚相公新宅入伙,苏蓉因临时有事,未能前往贺乔迁之喜,还望勿要怪罪。”

  李天涯摸摸鼻子,苦笑道:“我那算什么新居入伙?无非是打赌赢了宋佳那位冤大头,找个理由搓一顿罢了。我穷书生一个,金陵米贵,哪天说不定要把宅子卖了,找人打秋风,到时尚望苏姑娘勿要推却……”苏蓉没想到李天涯如此说话,闻言一怔,笑道:“怎么会呢……”又听李天涯直指金陵公子宋佳是冤大头,越想越觉得好笑,不由轻掩檀口,身子微颤,笑个不停,侍立的杏儿也在旁格格娇笑不已。

  在她们日常接触的客人中,都是富商巨贾,公子纨绔,在她们面前无不装贵夸富,出手大方,唯恐露出穷酸模样,被这些曲中女子小瞧了去,毕竟像话本小说——《卖油郎独占花魁》中,秦重那样的穷小子绝无仅有。

  那有像李天涯这样,丝毫不以为意,唯恐人家不知他没钱似的。

  
回复 万行 发表于 2022-7-11 12:33:58
第47章 晚明风物

  宁采臣也在旁微笑不已,原来李子楚还如此善谑。

  而在李天涯来说,确是实话实说,以听河居的规模,必须长期有奴仆维护花木看管门户等,四时的各种家什衣物,椅搭,床裙等配置替换,这都是一笔不少的费用,现在李天涯刚住进去,一切应用俱是宋佳留下之物,犹未觉察,时间一长,自然捉襟见肘。

  这就像后世的高档住宅,每月仅物业管理费都贵得惊人,不是一般低薪阶层可以负担得了的。

  何况,李天涯现在还是个穷秀才。

  苏蓉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娇靥晕红,那娇俏模样连自称“平生不二色”宁采臣也看呆了。苏蓉玉掌合十,犹自星眸含笑:“李相公真会说笑,以公子才学,来日定当蟾宫折桂,封候拜相,妻妾满堂。到那时,小女子却是不知沦落到了哪里,或许已是荒坟一丘,子楚相公偶然忆起当年初至金陵之日,可会对苏蓉存留一丝念想?”

  苏蓉说着,越觉得自己所述说的情景极有可能发生,想及自身,不由情绪低落,秀眉微蹙。

  也确实,在明朝,读书是唯一出路,别看有些读书人穷困潦倒,但是一朝登科,在乡试中举,走上仕途,身份便天翻地覆,《范进中举》描写的就是范进中举前后人们对他判若两人的态度,现在的李天涯是道试榜首,品学兼优,离明年秋闺也仅仅一步之遥。

  而像苏蓉这些秦淮佳丽,金陵花魁,虽然表面锦衣玉食,纸醉金迷,貌似高不可攀,但是红颜易逝,一朝年老色衰,或是嫁作商人妇,或是门前冷落车马稀,晚境大部分极为不堪。就算是晚明大名鼎鼎的秦淮八艳那些花中魁首,也没有几个有好归宿的。自古红颜薄命,苏蓉久处曲中旧院,李香君更是其闺中密友,从小耳闻目睹,自然知之甚详。

  最理想的就是趁花样年华,择一位情投意合的良人梳珑。

  在晚明,人生韶华易逝,秦淮河上夜夜笙歌,及时行乐,是晚明社会生活的一大特点。

  李天涯没想到苏蓉有如此感慨,这也太多愁善感了吧,却不知苏蓉这些天因为被人误会与李天涯有私情,柔肠百结,今天见到李天涯这位“绯闻主角”,自然容易触景生情。

  苏蓉也察觉自己今个儿比往日不同,在李天涯面前太容易现小儿女情态了。

  这时杏儿吩咐仆人掌灯,灯光映在建兰、翠竹枝叶间,幽幽翠翠,暗香浮动,温馨惬意。

  此时有小婢来报,外面有人找苏姑娘,苏蓉朝杏儿微微颔首,杏儿走了出去,一会回来跟苏蓉说:“媚香馆李姑娘令人来请,邀小姐过去一会呢。”苏蓉睥睨了李天涯两人一眼,笑道:“就说我今儿有客人,明儿再过去陪罪。”

  老妈子金妈道:“小姐,那小厮说务必接姑娘一道过去,媚香楼那边有贵客,在等回话呢。”

  闻弦知雅意,李天涯、宁采臣见状起身,若苏蓉有事,他们就先告辞了,这苏蓉也真够忙的啊。

  苏蓉娇嗔道:“哪有这样的道理?偏那边的是贵客,莫非我这边的客人就不是贵客吗?今儿都不许走!”女郎脸带薄怒,似嗔似笑,自有一番慑人魅力,这苏蓉既有侠气也有些任性,金妈素知苏蓉秉性,不敢忤逆,闻言走了出去。

  苏蓉吩咐杏儿准备摆饭,苏蓉的潇竹馆各种杂役厨娘一应俱全,和李天涯两个人孤清清的听河居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苏蓉见李天涯他们有点不好意思,便浅笑着解释,原来媚香馆就是李香君的住处,就在离此不远秦淮河畔,夫子庙来燕桥南端,两人过从甚密,日常两处偶有客人,互相邀约作伴。这么一说,李天涯也能理解,这就是所谓的“闺蜜”嘛,女儿家的,又是同为秦淮名妓,就像前世那些女子一起组团出去吃饭、喝酒、唱歌,再正常不过。

  眼见女郎苏蓉盛意拳拳,不似客套,李天涯和宁采臣也便留了下来。

  几个厨娘捧着大漆捧盒进来,没一会,紫檀木大圆桌上碗盘森列,布满菜肴,果蔬时鲜。冷盘是孔雀开屏,主菜是火腿炖肘子,八宝鸭,一碟腌的胭脂鹅脯,其余金陵名点“七妙”“八绝”自不用说,一壶陈酿香雪黄酒,三人之食,居然林林总总摆满整个桌面。

  宁采臣本出身穷苦,看得矫舌难下;李天涯虽然前世见多识广,但那时也提倡节约,不会这样铺张浪费,到了这时代,和小婵兄妹家境尤苦,就更不用说了,不由咋舌。这就像两个穷小子进了大观园,目不暇接啊。

  明朝万历之后,社会各阶层都程度不同的出现了“锱铢共竞”的风气,士大夫的消费欲望被大大刺激,去朴从艳,竞相奢侈,成为有消费能力的社会阶层的共同趋向。“缙绅之家,或宴官长,一席之间水陆珍馐,多至数十品。即士庶及中人之家,新亲严席,有多至二三十品者。若十余品则是寻常之会矣。”此时,士大夫如果打算设宴,一般事先要准备数日,酒、果需是远方珍异,铺满几案,才能发出请柬,否则会被人视为“鄙吝”小气。

  最出名要算万历首辅张居正,回乡为父亲治丧,他所经过的州邑,当地官员准备了过百种的菜品,但张居正还说,没有可以下筷子的地方,都是一些陈年旧食不好吃。首辅如此,自然上行下效,以尚奢侈铺张为荣。

  至于文人儒士,与一般富贵之家一味摆阔不同,更注重烹饪的技艺、食物的色香味意形以及品尝时的风雅。冒辟疆在回忆爱妾董小宛时写道:“火肉久者无油,有松柏之味。风鱼久者如火肉,有麂鹿之味。醉蛤如桃花,醉鲟骨如白玉,油鲳如鲟鱼,虾松如龙须,烘兔稣雉如饼饵,可以笼食。菌脯如鸡堫,腐汤如牛乳。姬细考之食谱,四方之郇厨中,一种偶异,即加访求,而又以慧巧变化为之,莫不异妙。”

  苏蓉身处南京金粉之地,为秦淮花魁,自然深受影响,日常迎来送往,关键是苏蓉从义母处继承有巨金,手头绰阔,其家厨娘也是专门聘僱的淮扬菜师傅,不同寻常。

  
回复 万行 发表于 2022-7-12 10:26:15
第48章  阮大钺

  既来之则安之,李天涯食量甚大,国子监的伙食向来难吃又没油水,宁采臣也是豁达豪爽之人,两人和苏蓉互相致意后,开始还慢条斯理,尝了尝,但见菜肴样样美味可口,两个人都是年轻小伙,一时间哪里忍得住?吃得汤飞汁溅。苏蓉只是像样子吃了几口便停箸了,眼见他们吃得如风卷残云,旁边侍候的杏儿及其他丫鬟都瞧呆了。

  一般来箬影馆旧院的客人,特别是读书人,大多都是摆出文质彬彬、目不斜视的样子,吃东西更是浅尝即止,一副见惯世面的模样,更有的被苏蓉丽色风情所迷,神魂颠倒、目不暇接者有之,哪有心思去管什么菜肴。谁像这两位,像饿死鬼投胎般,直接奔饭菜,丝毫不顾读书人的形象。

  苏蓉却觉得特别好玩,她在秦淮这些年阅人多矣,比起那些道貌岸然,表里不一的,李天涯他们行事拓落,率真可爱多了。于是女郎双手托腮凝眸,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

  正当李天涯宁采臣两人大快朵颐之时,突听二门有响,跟着一个悠悠酥酥的声音笑道:“待我瞧一瞧,是哪位贵客来临,把箬影这小蹄子迷得脱不了身……”一阵脚步声中,跟着有几个人走了进来。苏蓉应声起身,晕生双颊啐道:“香姐姐,你说哪里话?”

  一阵衣裙悉率,昏黄的灯光下,已站着三个人,说话的丽人丹唇含笑,素肤若凝脂,正是秦淮花魁李香君。旁边站着两个男子,稍近那位是一位年轻书生,二十多岁,温文清秀,轻裘宝带,美服华冠。另外一位挺胸叠肚,却是一位美髯男子,约摸三十多岁。

  李香君拉着苏蓉的纤手,娇笑道:“我道是哪位?原来是咱们的李大才子李相公呀,难怪箬影如此……嗳哟,你别掐我,今儿正好,待奴家来引见。”

  李香君顿了一顿,纤手指着年轻书生道:“这位是候朝宗候相公……”眼见有客人来,宁采臣早已停箸整束停当,起身作揖行礼:“在下金华宁采臣宁不负……”她们几人来的突然,李天涯刚才正好举箸夹一块肘子放入口中,仓促间只好先吃完再说,于是呐呐不能言。心想,总不能让我被呛死吧,先吃完再说,于是,施施然继续大嚼,嘴角含笑……样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李香君正想引见李天涯,那美髯男子朗声道:“桐城阮大铖阮集之,未请教这位公子高姓大名?”他眼见李天涯大刺刺,踞座大嚼,状甚傲慢无礼,心里有气,暗道:“此人不过一介秀才,竟然如此托大。”阮大铖现为东林党魁高攀龙弟子,已是举人身份,同乡左光斗是东林在宪司的领袖人物,也是大铖倚以自重的朋友,阮大铖名列东林骨干,此时的东林党势大,阮大铖在士子中也颇有名气。

  阮大铖久闻苏蓉艳名,这次托好友侯方域代为引荐,如果能顺利纳得苏蓉为妾,这绝对是轰动金陵的风流韵事。侯方域是复社领袖,最近与李香君打得火热,知道苏蓉乃李香君好友,才子佳人这等风流韵事,也乐于成全,自然一口答应。

  没料想,在李香君媚香院久等苏蓉不至,几个人才迤逦寻至箬影馆,却见到这么的一幕。

  其实李天涯有苦难言,侯朝宗,阮大铖这两个名字乃明末赫赫有名人物,一出《桃花扇》家喻户晓。听到他们名字,已经在心中天雷滚滚,以前传说中的历史名人竟然一下子几个连襟在眼前出现。

  好不容易李天涯才解决了口中的肘子,苏蓉递上擦脸巾,李天涯随手擦了擦嘴,又喝了口茶,这才起身报名,作揖见礼,此时苏蓉也和阮大铖见过礼,吩咐杏儿为众人斟上茶。

  李香君又道:“阮先生,新近金陵流传唱之‘人生若如初相见′句就出自李子楚相公之手,阮集之先生诗词歌赋俱妙,乃当代大名士,你们几位可好生结纳。”李香君久历欢场,八面玲珑,自然看出端倪,侯朝宗含笑向李天涯点头致意。

  阮大铖却道:“难怪啊,原来是李子楚,少年得志,今日一见,名不虚传,果然恃才傲物,嘿嘿……”阮大铖眼见苏蓉果然美丽不可方物,暗自心折。不过之前在李香君处曾有传苏蓉倾心于一个秀才,他尤不相信,问明李天涯情况后,浑不当一回事,心想凭自己才学地位,岂是一介穷酸秀才可比,俗话说,鸨儿爱钞,姐儿爱俏,是青楼千古不移的道理,而现在的阮大铖名气金钱才情兼备,自信仪表堂堂,就不信赢不了美人心。

  李香君暗呼不妙,别个不知,她是清楚原因的,她之前不合在阮大铖面前提及,苏蓉最近似乎倾心的人是李天涯,可万没想到可巧今晚苏蓉的客人就是李天涯他们。因为她从来没在潇竹馆见过李天涯出现,李香君也是最近通过几番试探撩拔,才知道苏蓉的一腔心思的,这方面恐怕连苏蓉自己也不知道,一个女子心仪某个男子,总是情不自禁在闺蜜面前提及这个人的名字行为,自己或许毫无所觉,反而是闺蜜先了然于胸。

  李天涯听出阮大铖口气甚不对劲,也摸不着头脑,他自然知道历史上阮大铖虽然很有才藻,但却是个奸佞小人,一生前后反复,阴阳闪烁,不择手段。

  阮大铖先在东林党,后来又依附魏忠贤,甚至认魏忠贤为干爹,阄党失败后又降清。在《桃花扇》还被作为害死李香君的元凶,只是现在还没开始,阮大铖的名声还好,侯方域也才刚结识李香君,就不知以后的情节会否按原来的历史发展。

  不过尽管李天涯了解阮大铖的身份背景,他也不想莫名其妙的和此人结下梁子,俗话说,宁得罪君子,也不得罪小人。

  当下李天涯拱手道:“岂敢岂敢,两位大名,小子如雷贯耳。”

  侯朝宗却是颇为好奇的打量了李天涯半晌,笑道:“子楚兄不识我,但我们早已有牵连的了,呵呵……”李天涯大为奇怪,他刚才那一番话不外是客套话,确实也是后世这两位的名气太响,当得起久闻大名这个词。

  但是在这时空,李天涯和他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会有什么劳什子的关联呢?
回复 万行 发表于 2022-7-13 09:42:23
第49章 比诗

  李香君见李天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就掩口笑道:“李相公可知你现在住的宅子原主人是哪位吗?便是朝宗相公的呀。”于是款款说了原由,李香君吐声圆润,甚为动听。

  原来侯朝宗其父乃户部尚书侯恂,侯恂与宋佳之父金陵知府宋国平乃故交,侯朝宗和宋佳也是好友,李天涯赢自宋佳的那处宅子听河居,原本就是侯朝宗的产业,说来也巧,三年前,侯朝宗和宋佳偶因一琐事,两位好友争的不相上下,也赌了东道,结果把听河居输了给宋佳。

  “原来如此!”李天涯听了,才恍然大悟。

  这时李香君又笑道:“今日既然如此有缘,咱几个约个日子一道去子楚相公的居处盘垣,子楚相公,可好?”娇语滴滴,眼眸望着李天涯,苏蓉也拍手称好。

  李天涯暗呼不妙,你道他吝于请客么?只是,今日见了苏蓉如此排场,心下先自怯了。他那边除了聂小倩,一清二白,平时和宁采臣王京等好友自然无所谓,难道请人家去吃“皛”饭吗?难怪穷人不敢轻易赴宴,所谓礼尚往来,果然这饭是不容易吃的。

  苏蓉明知就里,心里暗笑,不过她自有计较,也不出声,狡狯地睨着李天涯,口角之间,似笑非笑,一副存心看笑话的模样。

  人家两位秦淮花魁既然话说到这份上,李天涯自然没有推辞的道理,正想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却听阮大铖道:“用宋佳公子的宅子来待客,这倒是少见,嘿嘿,阮某今日可大开眼界了……”阮大铖本对苏蓉志在必得,眼见苏蓉对李天涯状甚亲热,颇有情意,心里忿怒,于是趁机冷嘲热讽。

  阮大铖此语一出,苏蓉及李香君大感诧异,面面相觑。就连侯朝宗也觉得奇怪,阮大铖和他交往以来,以大名士自居,平时彬彬有礼,言辞温文尔雅,不知今日竟如此失态。

  这时一直沉默的宁采臣说道:“阮先生何以如此说话?宋傲之赌东道输与子楚,宁某亦在当场,此宅子来得光明磊落,乃是文人佳话,子楚用以待客,有何不妥?”宁采臣耿直仗义,也素仰阮大铖之大名,但眼见阮大铖阴阳怪气,讥讽好友,不由出言反驳。

  阮大铖慨然道:“诗词之道,博大精深,怎可以一篇诗词论胜负,偶有沽名钓誉之辈,侥幸窃得一两佳句,岂足以论之?依阮某看来,该是宋傲之有容人雅量,阮某佩服啊佩服……”此论似是而非,言下之意是说李天涯胜了宋佳是一时侥幸,也别有隐情,暗讽李天涯只有一篇词赋作品,来历不明,又指可能宋佳是大人大量,不与李天涯这等人计较。

  众人都是聪慧之辈,岂有不明之理?

  李天涯:“若依阮大名士此论,当是有真才实学的了,呵呵,只是世上之人,确实是闻名不如见面,沽名钓誉的多……”李天涯嘴角上挑,言辞平静。

  李天涯此语,也是暗讽阮大铖这大名士有沽名钓誉之嫌,就像在和尚面前骂其他和尚是秃驴。

  李天涯本不想和人轻易结怨,只是阮大铖率先三番两次放言寻衅,他也决无一味忍让的道理。

  后世阮大铖虽背着奸臣的骂名,这人却在文学史上占有相当之地位,不仅仅擅长写诗做词,还精通写戏曲。后世有国学大师说阮大铖的诗是“有明一代诗什之佼佼者”;甚至有认为他是“有明一代唯一之诗人”。

  但是李天涯有穿越者及过目不忘这个作弊神器在手。放眼明朝以降,虽然不如唐宋朝璀璨夺目,但也才人辈出,特别是清词三大家,即纳兰性德、朱彝尊和陈维崧,也是一流人物,才不会怕你区区一个阮大铖。

  阮大铖大为愤怒,他自负才学,名声在外,这李天涯籍籍之辈,虽说近日凭一首词,名满金陵,区区秀才,敢如此放肆,指桑骂槐。

  他却不想自己因被苏蓉丽色所迷,嫉妒之下,先后几次出口讥讽,咄咄逼人。如果李天涯知道和阮大铖结怨是这个起因,应该大叫冤枉,怪苏蓉是红颜祸水了。

  当下阮大铖竭力平息情绪,吃了口茶,故作淡然道:“好,既然李公子自负诗词无双,敢与阮某比试否?”

  这是赤裸裸的挑战了,李天涯摸摸鼻子,悠悠道:“自无不可……只是不知道阮大名士将以什么为彩头?”

  却听“扑哧”一声娇笑,众人看时,却是苏蓉在抿嘴而笑。

  原来刚才苏蓉眼看李天涯和阮大铖越说越僵,正彷徨无计时,转眼间又见到李天涯刚才那一作派及神态和日前宋佳比文时一模一样,待听到最后那一句话,就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心知不妥,赶紧用手捂着嘴,俏脸涨得通红。

  阮大铖先入为主,以为苏蓉在嗤笑他,更是暗恨,但他还要保持名士风范,傲然端坐在太师椅上,冷笑道:“李公子若能在诗词之上胜了阮某,一切但凭吩咐。”

  李天涯笑道:“这都是虚的,小子也吩咐不了阮大名士,不如我就以那座宅子作东道,阮先生就以相当之物相抵好了。”听河居那按时下估价应值五百两纹银子以上。李天涯最近越发感觉银子的重要,既然撕破脸,不狠狠宰一下这历史上的奸佞之臣,更待何时?

  阮大铖暗道,这李天涯言必及利,果然俗不可耐。便道:“便依你,侯公子及两位姑娘可作证。”在他看来,宁采臣和李天涯是一路的,自然略过不计。

  侯朝宗及李香君本来欲待劝阻,却见两方其意甚坚,也便作罢。再说,在明朝,名士风流,文人为青楼女子比文赛诗是常有的事,其中一些风流韵事更被视为雅事,而为人津津乐道。

  当下双方约定,各以词作一首,旧作现写不论,反正是否旧作也无从考究。各录写出来,现场各人评论孰高孰低便是了。

  计议已定,苏蓉便吩咐收拾桌案,准备文墨。

  
回复 万行 发表于 2022-7-14 11:00:28
第50章 西风多少恨
  阮大铖手抚美髯,好整以暇,他见李天涯答应和他比诗词,心里冷笑。他的诗作甚多,精品迭出,独步本朝,在诗词歌赋上,终明朝不作第二人想,是当下明朝士林中公认的诗词大家。他如无绝对把握,以他一成名多年的名士,也不会贸然和李天涯比试,不然偶一失手,阴沟里翻船,那岂不是自取其辱。

  他不相信李天涯小小年纪,就能神乎其神,能首首佳作,目前传唱的那首《木兰词》,他也只道是李天涯最得意的一首词。否则,怎么不见李天涯有其他精妙诗词作品问世?在一个人的创作生涯中,在不同时期,基本是作品质量参差不齐,极少哪位诗词大家一出道便是惊世之作的。

  当然,像李天涯这种站在众多文坛巨匠肩上的逆天情况,除了他本人,任何人都意想不到的。

  堂上收拾完毕,李天涯示意阮大铖先写,阮大铖也不多言,起身伏案,提笔一挥而就,随后李天涯也依样画葫芦,抄录了一首。

  苏蓉、李香君两女这方面驾轻就熟,上一次在及第楼李天涯与宋佳那场,就是她们负责朗诵的。只听堂上两女吴侬软语,似水如歌。

  阮大铖是一首词:

  减字木兰花——

  春光渐老,流莺不管人烦恼。

  细雨窗纱,深巷清晨卖杏花。

  眉峰双蹙,画中有个人如玉。

  小立檐前,待燕归来始下帘。

  李香君朗诵读完,众人纷纷赞叹叫好,阮大铖确有才藻,不但诗词写得好,一手行书也赏心悦目,气脉连贯,意态生动。在众人恭维声中,阮大铖洋洋自得,以手抚短髯,斜瞥李天涯,飘飘然甚是受用。

  李天涯却是神态安详。

  顿了顿,苏蓉郎读李天涯的,也是一首词——

  临江仙☆寒柳

  飞絮飞花何处是,层冰积雪摧残,疏疏一树五更寒。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

  最是繁丝摇落后,转教人忆春山。湔裙梦断续应难。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

  当两女朗读完毕,众人面面相觑,都忘了说话,在座几人都是诗词方家,李香君、苏蓉两女琴棋书画精通,诗词歌赋皆绝。

  李香君更是音律诗词无一不通,特别擅长弹唱《琵琶记》。

  苏蓉与李香君同为秦淮花魁,齐名比肩,在各方面也不遑多让。

  侯方域也不消说,复社领袖,明散文三大家之一,诗名早著,文章意气,为世所宗,位列明末“四公子”。

  这些人鉴赏诗词的眼光自然独到,一晚上居然出了两首可以流传后世的经典佳作,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良久,侯朝宗对阮大铖苦笑道:“集之兄,依小弟看,两首皆属上乘佳作,朝宗是自愧不如,你们,这场比试不分上下吧?”说着,又转首看向李天涯。

  阮大铖也是惊疑不定,震撼莫名,以他眼力,自然看出李天涯这一首词的精妙,及强大的艺术感染力,侯朝宗说不相上下,是顾及他面子。

  他那首木兰花词虽属佳作,写春光渐老,春时居家景物,睹物思人,全篇词句简约,清新可喜。但是文学作品就怕比较,两相对比之下,李天涯那首临江仙自是要压他一头。

  李天涯此词是出自纳兰容若作品中得后人推誉最力的佳作之一,不但多种选集阑入,陈廷焯甚至作出“言之有物,几令人感激涕零”之“压卷之作”的极高评价。

  写寒柳而字里含情,弦外有音,此之谓“言之有物”。由柳叶的形态联想到蛾眉的妙曼,联想到心爱的女子,曾经的故事……接下来仍是追忆那位女子。

  全词巧妙地把飘泊、婉转哀凉的感受,同怀恋意中人的缠绵情思融为一体,成功地刻画了一个痴情男子的形象。

  ——柳絮杨花随风飘到哪里去了呢?原来是被厚厚的冰雪摧残了。

  五更时分夜阑风寒,这株柳树也显得凄冷萧疏。皎洁的明月无私普照,不论柳树是繁茂还是萧疏,都一般关怀。

  最是在繁茂的柳丝摇落的时候,我更免不了回忆起当年的那个女子。

  梦里又见当年和她幽会的情景,遂将愁思寄给西风。

  可是,再强劲的西风也吹不散我眉间紧锁的不尽忧愁。

  一波三折,欲说还休,典型的一个想念意中人茶饭不思,一往情深的有情郎的形象啊。特别是最后两句是性灵之句,“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更是把全词意境推向高潮。相思之情达到高潮的时候,戛然而止。

  所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自古红颜薄命,尤其是青楼女子,一般命运更是跌宕不堪。自唐代名妓女诗人鱼玄机写出此诗句,天下青楼女子奉为金纶,一生能得到一位有情郎,可以说是每个青楼女子的最佳归宿。

  女郎苏蓉朗诵完寒柳全词,觉得意犹未尽,荡气回肠,余香满口,又默默读了一遍,直至把每个字都记住。她对李天涯本就情愫暗生,不由自主把这词作者想念的人替代成自身,如此一来,不由魂为之销,含情凝睇望着李天涯,情态简直销魂蚀骨。

  一首文学佳作对这个年代的女文青杀伤力是巨大的。

  李香君也甚喜爱李天涯这首词,眼见苏蓉此状,幽幽叹了一声,知道苏蓉已经情根深种,从这一刻起,李子楚这个人已经牢牢地种在苏蓉这位秦淮花魁的心中。

  当下,阮大铖强笑道:“我辈谈诗论文,仅仅为结纳良朋,略增雅兴罢了,能结交像李子楚这样的少年英俊,我心甚慰,孰高孰低,本不足论也,但凭朝宗作主。”

  李天涯见他前倨后恭,不由撇了撇嘴,心里暗笑,知道纳南容若那首词把他震憾得不轻。刚才如果他所出的作品不堪,不知阮大铖该要怎么对他冷嘲热讽呢,当然听河居也要被他笑纳了,看来无论任何时候,一切还是得靠实力。

  但既然侯朝宗如此说,李天涯也不为已甚,自古文无第一,如果双方作品水准不是差距太大,一时之间,见仁见智,确也难以判出优劣,何况阮大铖的诗词也属于佳作。

  不过史上记载,阮大铖此人心胸狭窄,睢眦必报,自己以后多加小心便是。

  于是含笑道:“愿遵台命,自无不可!”

  如此一来,也算是和气收场,不过李天涯以一后生小子,初出茅庐,在诗词上能与明朝诗词第一人阮集之平分秋色,这已经是匪夷所思了。
回复 万行 发表于 2022-7-15 09:44:29
第51章 纨绔雅集

  当下李香君又重提旧事,约定择日去李天涯听河居聚会,这一次自然没人异议。阮大铖心里暗恨,但是表面不置可否,推说还有他事,先自告辞走了。

  阮大铖走后,李天涯也暗暗警惕,阮大铖此人报复心极强,按历史发展,过几年魏忠贤得势,他便投靠阉党,反过来迫害东林及复社众人。回来趁侯方域在外地,还对李香君暗下毒手。要不要提醒一下侯方域及李香君呢?只不过现在阮大铖还是东林党骨干,声名尚好,后面的事还没发生,如今贸然去说也不合适,反倒令人怀疑自己居心。

  李天涯现在却是哭笑不得,这秦淮花魁倒是锲而不舍啊,经这么一打岔,犹自记得这事,其实作为秦淮花魁,迎来送往是生活的一部分,才子佳人聚会玩乐也是家常便饭。

  这方面,晚明比起现代还要频繁。

  明代文人士大夫日常生活的基调就是悠闲、有钱、优雅,奢侈得不可思议。

  在以悠闲为主调的明朝,有大批官宦世家子弟的一生都是在“玩乐”过程中渡过的。他们可以花一年的时间复原一首古曲,花半辈子修复一张古画,花一生收藏古籍……这种不计时间、金钱、名利的得失。

  李天涯此身的同乡,绍兴府出身仕宦家庭的张岱(曾写《陶庵梦忆》和《西湖梦寻》),为了找出最相配的茶与泉,他花了二年多的时间以各处名泉煮各地名茶;为了学琴作诗,他与朋友创办了“丝社”和“诗社”,定期聚会,练琴吟诗;为了学到最正宗的斗鸡训练方法,他派人暗中寻访汉代斗鸡名家樊哙的后代;为了吃到最丰富的美食,他亲自养牛研制乳酪;为了吃到最肥美的蟹,他专门为此创立了“蟹会”,只为了每年十月能与朋友一起聚会吃蟹;为了玩牌更加有趣,他亲自设计了各种纸牌,并发明了多种纸牌玩法……

  此外,蹴踘、观雪、狩猎、听戏、游湖、收藏、鉴赏,张岱样样精通,可以说他一生的所有的精神,都是用来玩乐。

  而像张岱这样的“纨绔”在明代还有许多,有些人为了复原一首古曲,体味其中的远古味道,会花大量时间研究史料,并根据内容重建一所古代风格的院子,等到园子修建好了,再招呼朋友聚会,并亲自执萧伴奏,曲散后,再把园子给拆了。

  明代文人经常在自家园林内召集文友,进行雅集活动,谓之园林雅集。文人雅士的聚会雅集。以是三、五好友的小聚,也可以是由某领域内声望高的人专门组织,邀请各地名士到居室书斋、私家园林等地参加聚会的大型活动。主要包括吟诗填词、赋歌作画、焚香瀹茗、谈禅论道、宴饮、抚琴、下棋、演剧、赏玩古董等。

  像李香君所提议的聚会也就是雅集的小聚那种,相当于后世西方上流社会的沙龙。

  像这种奢侈的聚会,所费当然不菲。李天涯是有苦难言,心想刚才如果能赢了阮大铖的五百两银子,那就不在话下,可现在都泡汤了。

  不过事已至此,只能先应了下来,其他的到时再想办法。

  众人计仪一会,还有五天就是七巧节。于是定了七巧节那天,也就是七夕,七月初七日。

  计议已定,时已近亥时末,大家便告辞别回去。李天涯和宁采臣也与苏蓉作别,苏蓉突道:“子楚相公,请稍等,苏蓉有事相托。”

  “有事相托?”李天涯心下嘀咕,怎么好像每次苏蓉都是有事要帮忙,记得上一次在来金陵船上有事相托,结果他和王京被差使跑去了兰若寺,这次又不知是什么事?

  李香君浅笑晏晏,搂着苏蓉肩膀,低头在苏蓉耳朵嘀咕了两句,苏蓉顿时俏脸生霞,啐了她一口。李香君饶有意味的扫了李天涯一眼,招呼丫环及仆人,与侯方域坐轿子先走了。

  这下,又余下李天涯、宁采臣两人,苏蓉道:“子楚相公,今晚令相公与阮集之先生无端结怨,奴家好生不安,好在你们最后化为玉帛……其实,箬影也是今儿才见到阮先生……”以苏蓉的冰雪聪慧,自然瞧出阮大铖对李天涯的敌意是因她而起。其实这种争风吃醋的事在她身上也发生过不少,以前碰上这种事,她也不以为意,反而隐隐有一丝得意,今天却倒有点担心李天涯误会。

  似乎觉得没必要向李天涯解释,如此倒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苏蓉停了停,看了看一边正儿八经坐着的宁采臣,犹豫了半晌,似不胜懊恼地道:“罢了,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就是今年中秋选花魁的事……”

  李天涯听苏蓉开头提起阮大铖,满不在乎地笑道:“这与你有何干系?就算与阮大铖结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可惜赢不了阮大胡子的银子,五百两啊,哎,可惜啊可惜……”摇了摇头,对于五百两白花花的银子没到手,李天涯言下也是懊恼不已。

  “噗嗤!”苏蓉再也忍受不住,笑了出声。“子楚相公,你……”一时笑得花枝乱颤。

  宁采臣也笑道:“哈哈,子楚啊,你是赌上瘾的了。阮集之诗词向称第一,今晚可是栽了个跟头,哈哈,你那首临江仙也真绝妙……”说着情不自禁的吟道:“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好词啊,咦,不对。”

  李天涯心里一动,“有何不对?”

  “此句情深意长,相思缠绵,据为兄所知,子楚尚未婚配,那么是在牵挂谁呢?”说着,狐疑地看着李天涯。

  一般诗词都是写诗家自身经历体会,他与李天涯交往至今,只知道李天涯家有小妹,尚无妻室。按宁采臣这种人的逻辑思维,这种情感只能是思念妻子。

  苏蓉闻言,盈盈妙目凝视李天涯脸上,绝不稍瞬。

  “哦,这个嘛?弟至今尚无佳偶,这诗是上次客途,偶有所感……一时感时伤别也是有的。”

  原来宁采臣是说这个,李天涯支吾道,又看了苏蓉一眼,只觉得苏蓉忽然神采焕然,艳丽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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