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岁月（2）

戴镜兵

烽火岁月（2）

二、起义

一九二七年一月五日，海陆丰农民自卫军第二期训练所正式开学了，开始到训的学生共有一百五十余人，内计陆丰籍的学生约四十余人。其中陆丰福佬籍有二十余人，但除颜哲明外，其他福佬籍同学的姓名皆已忘记了；客家籍同学尚记得起的有河口区朱绍光、新田区叶桂、叶其青、叶竟新、杨翠珍、河田区彭慕琼、丘少亚、叶振寰、叶俊杰、叶克强、张鉴和我等十二人。

开学之始，首先将百余人编为一个中队，下分三小队，队名是“海陆丰农民自卫军学生模范队”。

兹将训练所负责人员分录于下：

所长吴振民，浙江人，黄埔军校第一期毕业

教务长于鲲，湖南人，黄埔军校第三期毕业

教官陈如愚，海丰人，黄埔军校第四期毕业

教官彭桂，海丰人，农军一期训练所毕业

教宫黄强，海丰人，农军一期训练所毕业

政治教官翁肯郎，海丰人，不详

见习教官林其夏，海丰人，黄埔军校潮州分校毕业。

吴振民同志，中等身材，鼻直口方，双目炯炯，不怒而威，且言行不苟，见之者莫不肃然起敬。

于鲲同志，五短身材，跛一足，温文儒雅，平易近人，与之亲近，令人有如沭春风之感。他在课堂里担任《步兵操典》。

彭桂同志，身材健实，目闪青光，状貌威严，在战场上镇定如山，不避枪弹，故曾多次受伤。他在课堂里负责《射击教范》。

黄强同志，体格魁梧，器宇不凡，口若悬河，多才善辩，是一文武兼备不可多得的人才。他在课堂里担任《野外勤务》。

陈如愚同志，是于三月初才由黄埔军校毕业回来，在课堂里似是担任《阵中要务令》，他虽身材瘦削，但英气勃勃，勇不可当。

林其夏同志，平平无奇，他初由潮州分校毕业回来，担任见习教官，到三月升任正式教官，清党后下落不明。

正式开学后，全体学生首先要剃光头，这一着，对小资产阶级油头粉脸的学生，等如当头一棒，接着穿起有补钉的旧军服，脚穿草鞋，突然变成和尚头济公脚的大兵，一些人不免垂头丧气面面相觑。不到两星期，就有少数学生相率逃学。这时我却很愉快，大概是我出身穷苦，在训练所里，每天一粥两饭，三餐有鱼有肉，吃得满好。经过两星期后，换了新军服，衣着也不错，我已死心塌地以训练所为家了。我被编在第一小队第三分队，恰巧与叶其青同班，他大我两岁，彼此爱好差不多，故我与其最为友善。他当过新田区农会的宣传员，是一积极分子，因此我受他的影响颇大。每逢假日，我们就双双出街，购物游玩，并由他带我去海丰县农会探望郑重、杨其珊两同志。杨、郑两同志待人诚恳，和霭可亲，他乡遇同乡倍感亲切。后此我们就时常去海丰县农会与他们攀谈。

郑重同志，陆丰县城人，年约三十许，温文有礼，风度翩翩。

杨其珊同志，是陆丰新田区的参城人，广额赤面，膀阔腰粗，颈筋浮起，胸背挺直，练就一身好武功。他生性硬朗，刚正不阿，因家贫而在海丰各乡村授拳为生，后被彭湃同志发现而参加农会。他在海丰“七五”农潮事件中，是抗拒反动县长王作新的风云人物，任被如何鞭打迫供，额都不绉，可说是“赤面秉赤心”而尽忠革命。杨其珊同志，亦可以说是陆丰革命史中，最先参加革命的长者。大革命失败后，直至一九三零年春，我才在激石溪和他重聚，那时他已两鬓飘霜，但壮健如昔。他经常不带手枪，只手持一支长烟杆，可用来吸烟，又可作防身武器。一物两用，泰然自若。我们的训练所，进度快而紧张，纪律又严，经过一个月的徒手训练后，就发枪弹。我们所用的枪械，全是广东兵工厂所制的六八步枪。我初时不够力气单手提起一支长枪，但经过半个月后，提起枪来就运用自如了。在全体学生中，最威武最出色的，莫如海丰梅陇的黄奋南，他身材高大，学问又好，排队时，他列在排头第一，测验放榜他也名列第一，无人可与他争这个样样第一。我身材矮小，排队之时当然站最尾，倒数第一，这未免使我有些丧气，不过到了测验放榜、我却名列第七，这又使我私心窃慰。黄奋南在训练所样样第一y变革命也是他第一，到四·一五反革命政变发生，他即托故离队，不久就向国民党自首叛变了。

我大概表现不错，到三月十二日被组织吸收入党，不久我与叶其青等十余人就被调到海丰准提阁去接受党的秘密训练。但我到底年纪轻，文化水平又低，以致领会不多。接着就进入战争年代，连续不断地战斗，戎马倥偬，再没有机会接受党的训练，这是生平之大憾。

我自加入共产党后，心情很好，日子过得也快，转瞬风和日丽，已是四月天了。我们课堂的功课渐次完成，进行野外演习了。郊外打野操，学做各种利用地形地物，实弹射击等等作战演习，有时作长距离跑步，荷枪实弹，翻山越岭，大家步履矫捷，跳跃如飞，好象皆已成为能征惯战的勇士

然而，好景不长，正当我们加紧训练之际，不幸的消息传来了。

当北伐军节节胜利打到湖北，全国的工农运动，也随着军事胜利而迅速发展。暗藏在革命阵营里的蒋介石眼见工农大众彼响斯应，到处红旗招展，他就食不甘味，寝不安席而日趋反动了。一九二七年四月十二日，蒋介石终于撕开假面具，利用青红帮匪徒袭击上海各工会，并出动军队收缴工人纠察队武器，又当街架起机关枪，向工人扫射，造成尸横遍地、血流成河、历史上有名的四·一二惨案。到了四月十五日，广东军阀李济深也在广州清党，对共产党人与工人群众实行大屠杀。

到了四月二十日那天，吴振民同志忽接国民党广东当局密电，命令吴振民马上“清党”，将海陆丰共产党人通通捉起来解到惠州去，交与胡谦惩办。他们误认吴振民同志是国民党的可靠分子。吴振民同志机智过人，口头了唯唯答应遵办，并表示拥护“清党”，作缓兵之计，立即向中共海陆丰地委汇报。

我地委获悉反革命政变的消息后，当机立断，决定暴动，表面上相安无事，不动声色，暗中则调兵遣将，密锣紧鼓，准备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将海陆丰之国民党右派分子一网打尽。此时，我们皆严肃地期待着革命火花之爆发。

海陆丰地委决定武装起义，回击国民党右派反革命政变是完全正确的，在海陆丰举行武装起义的条件是成熟的。此时的海陆丰，农民运动和各阶层的革命运动空前高涨，没有国民党驻军，从县城到区乡都在农军控制之下，只要地委和农军总部一声令下，武装夺取政权是轻而易举的事。

一九二七年四月三十日晚上，我们仍如平日一样按时熄灯休息，约到午夜后四时许，忽听到紧急集合号，皆一跃而起，披上子弹带，拿起枪杆到大门外集合，点齐人数后，即由黄强、彭桂、陈如愚三位教官率领着我们直奔国民党海丰县政府门前，把县政府包围起来，吓得警察、游击队等面青唇白缩作一团。我们冲入去先缴了他们的枪械，并将其中少数反动人员绑起来，又没收其钱粮，把一担担白银及所有人员押回林家祠后楼农军总部，遂在逮捕的犯人中栋出七个反动头子，押到北门外去枪毙了，其余概予释放，并未多杀。海丰各区皆由当地驻防的农军同时举事，将各区的反动警察解除武装，夺取了各区的政权。

陆丰方面，由于陆丰县长参加了起义，便迅速夺取了县政权，各区也由海陆丰地委统一部署下，同一时间由区乡农军包围区署，逮捕了少数民愤极大的反动分子，召开大会枪毙。这就是历史上所谓“海陆丰农民第一次大暴动”的经过。不知者，以为我们这一次暴动一定花了很大气力，实际上，我们只在数小时之内，就把海陆丰的政权夺取过来了。五月一日，海陆丰两县同时成立了人民政府，这是中国第一个人民政府，两县人民群众热烈庆祝。

起义成功后，我们的第二个任务就是备战。当时我们的海陆丰农军共有五个中队，加上一中队学生军，共有五六百人，受过严格的训练，军风纪很好，战斗力颇强。

武器方面，约有日制三八式六五步枪两百余枝，广制七九步枪两百余枝，一百枝广制六八步枪和一架大炮（名为七星半大炮），皆弹药充足，是可以一战的。

这时，我农军总部将所有农军集中于海丰县城，加以整训，秣马励兵，准备与反动之国民党军决一雌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