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天涯长篇历史修真小说《问道天涯》

发布者: 万行 | 发布时间: 2022-6-14 10:50| 查看数: 377892| 评论数: 83|帖子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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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万行 发表于 2022-7-16 09:50:26
第52章 国子监

  李天涯不愿在这上面纠缠,岔开话题道:“刚才苏姑娘提起选花魁,到底是何事呢?”苏蓉白齿轻咬下唇,说道:“李相公,就称呼小女子苏蓉或者箬影,可好?”

  金陵曲中旧院习惯,外人称曲中女郎为“小娘”、“小娘子”,这方面李天涯自然不太懂,再加上他前世习惯混杂其中,一般都称姑娘或者直呼其名,其实叫“小姐”更顺口,嘿嘿。

  这时代只有婢仆才称呼曲中女郎为“娘、姑娘”,所以苏蓉听李天涯叫她“苏姑娘”,当然要纠正,又不愿李天涯叫她“小娘子”,“小娘”就更不堪了。便让李天涯直呼她的名字,她字蘅芜。

  李天涯自然无所谓,于是道:“好,我就叫姑娘箬影吧,苏箬影,好啊……”苏蓉身子一颤,面色微红,从鼻孔低声应道:“嗯……”

  跟着苏蓉说了原委,她确实有事情需要李天涯帮忙,不过倒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了另外一位秦淮姐妹,苏蓉现在不参加这种比试。那位花魁知道苏蓉认识李天涯,于是托苏蓉代求诗词。

  原来金陵每年一次,中秋节要举行花魁选举,评选的项目,除了容貌、神态、言语之外,还有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排名则仿照科举考试,分一二三甲、状元、榜眼、探花。

  比诗词歌赋,在其他方面都差不多的情况下,如果有一首出色的诗词呢?

  所以这段时间,但凡是能写出好诗词的诗人,都被秦淮女子视若珍宝,这就像后世能写好出歌词的填词人,会被娱乐歌星重金预购,道理是一样的。

  宋朝的柳永柳三变,一生有无数青楼名妓为他神魂颠倒,争抢他成为入幕之宾,甚至在他落魄时倒贴钱养着他,原因无他,就是当时的歌妓都以能吟唱柳永词为荣,并以此来抬高身价,柳永无地可住,那些青楼花魁便让他住在自己的宅子里,负责他的衣食生活。于是柳永每天便和一众名妓嬉笑打闹,纵情风月,可谓快哉快哉!直到柳永死时,也是名妓们集资所葬,纵观古今,柳永也可谓是青楼词人第一人了。

  苏蓉这样一说,李天涯就恍然大悟了,诗词嘛?这个倒比让他请吃饭容易多了,他还有一帮历朝名家诗词杰作蓄势待发等待出场呢。当下说:“这个无妨,需要多少首尽管开口……”

  苏蓉忍俊不禁,这李天涯相公,好像诗词作品可以随便批量出一样。如果是其他人,苏蓉会嗤之以鼻,当他是信口开河或者孟浪浅薄之徒,可是眼前的李天涯,两首绝妙佳词就在她的眼皮底下一挥而出,而且都是她极爱的词作,一下子就把她的芳心虏获了。

  而最近李天涯声名鹊起,现在貌似李子楚出品,必属精品啊。

  事情既毕,李天涯及宁采臣告辞回去。

  苏蓉直送到院门口,目送李天涯的身影,茫然若失……

  现在已晚,宁采臣就不过去听河居了,于是和李天涯作别,自回国子监不提。

  这么一耽误,李天涯回到听河居时,已接近子时,刚进门,聂小倩就扑进他怀中,这令李天涯想起在绍兴府时的小妹小婵。不过聂小倩可是个大美女,李天涯拍拍聂小倩的肩膀:“怎么啦?小倩。”李天涯晚上没回来,聂小倩一直心悬着,以为公子哥哥出了什么事,因为从这些天的遭遇中,她知道李天涯仇人也不少,就在昨天晚上,他们就差点刚遇险,聂小倩坐立不安,王京主仆想问她李天涯的事,倒被她劈头骂了一顿,王京昨夜是见过聂小倩本领的,吓得王京主仆噤若寒蝉,不敢轻易再去触这位姑奶奶的霉头。

  聂小倩现在就对李天涯一个人好,对其余人都不假辞色,这也跟她的经历有关,一个人走兰若寺十几年,周围都是勾心斗角的妖魔鬼怪。那些路过兰若寺的人也就为了她的美色。如果李天涯再不回来,聂小倩就要出去找李天涯了。

  这段时间的相处,不知不觉的,聂小倩对李天涯有有了依赖性,现在见李天涯平安无恙回来,一时情不自禁,她也不理李天涯说什么,就腻在李天涯怀中。口中道:“我就不,就不……”

  李天涯眼见聂小倩如此情状,知道自己失了计较,以前在绍兴府时,他如果晚回去他会担心小婵着急,如果有事晚回,会稍作安排,现在他一直印象中聂小倩还像兰若寺时那个独立于群妖鬼怪中的女鬼,今天临时起意往苏蓉那边吃饭,也就没安排通知小倩,如今看来,聂小倩也如小婵一样对自己异常依恋啊。

  李天涯温香软玉满怀,也心旌摇荡,说道:“王复之他们呢?”聂小倩这才离开李天涯怀中,面色绯红,“他们已经歇了……”

  从聂小倩口中知道,王京服了两颗丹药以后,已没大碍。

  当下和聂小倩说了孙山之事,又嘱咐她这几天抽空跟着山魈去一趟洞府,山魈说的藏宝究竟有什么,能弄点宝贝回来卖银子也行啊。现在的李天涯一心切切,做梦都想着赚钱啊。

  第二天一早,李天涯和王京一道去了国子监,宁采臣见了,自然对王京一顿训斥,说王京玩物丧志,耽误涵德养性。说到激动处,声色俱厉。

  这就是宁采臣的秉性,耿直仗义。王京也知道行为有失检点,他亲眼目睹女鬼的原形,这次幸亏有李天涯搭救,否则他焉有命哉?宁采臣这也是为他好,心里又感动又懊悔,唯唯称是,表示接受好友的教诲。王京依然脸色苍白,但精神好多了,已经有几分以前的模样。不过现在王京有了个奇怪的后遗症,就是谈美女色变,哈哈,这也算是一个好事。

  说话间,听得鼓房敲鼓声,随即有监内执役喊道:“开午膳了,请诸生赴会馔堂用膳。”往会馔堂而来,会馔堂极大,依讲学六堂分六个大厅,广业堂诸生在左起第三个大厅,可容上千人一起用餐,这是南监最兴盛时扩建的,现在当然没有这么多监生。诸生排队,每人领到一个漆盘,漆盘中有四个碗,一饭、一肉、一蔬、一汤,伙食中能有肉食,那标准就不低了,虽然这种大锅菜不怎么好吃。

  吃饭时,又见到了楚敏。

  
回复 万行 发表于 2022-7-17 12:34:23
第53章 地狱

  这次楚敏是专门来找李天涯的,昨天的事令他对李天涯刮目相看,楚敏对李天涯说起孙山活过来的事,李天涯自是意料之中,王京在一边听得脸如土色,如果不是李天涯,这孙山的下场就是他啊。

  李天涯听楚敏说起孙山梦中被两个鬼差拖着要去抱柱地狱,碰到陆判官的事,心里一动。

  李天涯前世读过《地藏经》,经上说,抱柱地狱又名炮烙地狱,是由无数根周身烧得通红的铜柱,铁柱组成的,柱子是空心的,柱子里面一年四季不停歇地燃烧着淫欲化现的熊熊业火,柱子身上有无数的小孔,方便火焰从柱心里面喷涌而出。好色邪淫之人死后必定堕到这个抱柱地狱,这些人来到这个地狱以后,男人看到的不是柱子,而是一个个妖娆多姿的绝色美女,故而情不自禁地上去一把抱住,结果可想而知,这男子一瞬间就被烧成焦尸,经地狱的邪风一吹,就像昏迷过去的人,被人用水一泼,又醒过来,醒来之后,好了伤疤忘了疼,看到铜柱、铁柱,又幻化成性感美人,情难自禁又是一把抱住,再次烤成焦尸。

  如此周而复始,百死千生,求出无期。

  邪淫好色的女人来到这个地狱也是一样,她们看不到柱子,而是生前意淫的男人,于是她们重蹈上述男人所受的覆辙,死而复生,生而赴死。

  有的被鬼差强硬按在大热铜柱上,后背皮肤被热铁烫得皮开血流,整个人晕死过去又被烫醒。铜柱每天会有一段时间是处于冰冷状态,这时候罪灵可以喘一口气休息不受惩罚,可是大部分时间还是受苦的。

  就不知陆判官是不是《聊斋志异原书里给朱书生换心的那位。

  楚敏说,孙山经此一劫后,性情大变,对其妻也甚好,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楚敏又说,他家府里最近闹鬼,要李天涯帮忙去看看,看有什么办法可想。

  原来楚敏家在金陵平江府路,半年前,后花园要建新屋,开头挖地基砌墙都顺利,只每次上梁快要竣工之时,却就无故起火,请来了一个道人,称有精怪作祟,楚府便许重金请他捉妖。

  这道人当晚便开坛作法,不料一阵狂风过后,楼房尽焦,道人法器全毁,身子也无故被挂在了树上,后也重金陆续请过几位江湖术士,这些法师开始都大吹法螺,说此乃区区小事,乃举手之劳,结果都被这妖物弄得狼狈不堪,如此几次,最后法师都不敢去了。

  现在楚府后花园门闩死,府里人都不敢进去,实在无法可想。楚敏昨天见李天涯方法甚灵,想问问他有何办法。

  重金?这两天一心想赚钱的李天涯对这些字眼极为敏感,捉拿鬼怪,赚一点钱也好嘛,反正没事,不过自己一人去有点不保险,也不能说自己能捉妖,免得惹上麻烦。寻思着带聂小倩一道过去,聂小倩也是鬼怪出身,应该知道怎么对付吧?

  当下跟楚敏说,他认识有一位道士,法术高明,懂捉妖伏怪,傍晚可以带她过去。楚敏大喜,现在他对李天涯比较有信心,当下告知李天涯他家的位置。

  客套了几句,楚敏自去了。

  宁采臣惊讶的问:“子楚原来还认识修道之人吗?”宁采臣一直没见过李天涯的手段,而王京主仆是见过昨晚整个收妖过程的,自然瞒他们不了。

  对于如何让王京保密,李天涯觉得由自己去说,王京那大嘴巴不一定听。昨晚李天涯把这个担心告诉聂小倩时,聂小倩笑眯眯地说,她自有办法,李天涯发现王京甚为忌惮聂小倩,也不知聂小倩用了什么法子,结果今早王京及小键听了聂小倩几句话以后,脸色煞白,自此缄口不言,李天涯暗暗奇怪。

  李天涯说,是早年认识的一位游方道人,说着,李天涯想了想,把一个小瓶子递给了宁采臣,里面有两颗丹药,让宁采臣给其妻子服用,还说这丹药也是那道人给的。瓶里丹药原有六丸,给了宁采臣这两颗,又被王京服了两颗,现在李天涯只剩下最后两颗丹药了。

  宁采臣感激不尽,但他为人外冷内热,只是起身对李天涯揖了一礼,也不言语,但从他起伏不定的胸口,可感觉他的激荡,李天涯也不以为意,男儿相交在心,不需要口头上的卖乖。

  宁采臣妻子久病卧床,自知命不久矣,于是屡次劝宁采臣纳妾,宁采臣老母也让他再娶,宁采臣一直不肯,对妻子也无丝毫厌弃之意,宁采臣本已失去信心,如今知妻子可能有救,自然心里狂喜。

  当下宁采臣准备去请假,明天就回金华,李天涯与王京自然理解他的心情。

  下午放学后,王京身体已无大碍,主仆准备搬回去了。

  李天涯和聂小倩说了楚敏所托之事,两个商议一番,因聂小倩模样太过惹人注目,于是让她装扮成一个男道士,唇上贴了两撇小胡子。

  准备停当,两人往平江府路而来。按楚敏的指点,到了楚府大门石狮子前,楚敏带着仆从已在门前相候,双方见礼后,李天涯向楚敏介绍聂小倩,只称呼姓聂,楚敏见聂小倩状甚年轻,又有点面善,但一时也记不起来,不过他现在他笃信李天涯,也不言语。

  于是楚敏带着两人从角门进去,门上几个壮汉坐在大凳上,看见楚敏,立马起身齐叫“二公子”,楚敏摆了摆手,也不多言。

  楚府气派甚大,迎面一面盘龙照壁,地铺大阶方砖。一路上兜兜转转,经过几个院子,有垂花门、抄手游廊、穿堂……所过之处全都是雕梁画栋,一派富丽堂皇气象。

  李天涯暗道,听河居本来也算甚宏大豪华,可是跟楚府一比,简直就是袖珍小屋了。

  来到后花园,楚敏令仆人打开紧闭的园门,又走了半晌,指着前面一片狼藉的建屋基地道:“就是这里了……”

  李天涯问聂小倩道:“有什么办法逼妖怪出来?”聂小倩闭目半晌,轻声道:“这又何难?只是,要先让他们出去。”

  李天涯于是对楚敏道:“聂道长已有办法伏妖,可让闲杂人员退避。”

  楚敏大喜,但眼见聂小倩赤手空拳,又狐疑问道:“聂道长可需要准备法器或设道坛?”因为之前来的法师都要这些东西,所以楚敏有此一问。
回复 万行 发表于 2022-7-18 12:48:31
第54章 收五鬼

  聂小倩摸摸小胡子道:“聂某乃蜀山外门弟子,岂与寻常道士所学法术相同?无须那等物品。”这小妮子摇头摆脑,一派高人风范,直接用了燕赤霞的门派。连口气也是模仿燕赤霞的,不过她是燕赤霞认的小妹,这么一说,也不算是招摇撞骗。

  李天涯暗暗好笑,小妮子倒是挺会装模作样。其实聂小倩本来就擅于魅幻及媚术,想想她在兰若寺那些年,可不就是表演?

  聂小倩又粗声道:“我要开始施法了,除李施主可留此帮手外,其他无关人员速速离开……”

  楚敏心知这等道士施术有种种禁忌,常人不宜观看,而且自己心里也有点忌惮,当下望了李天涯一眼,李天涯点点头,楚敏和仆人快步离开。

  一瞬间人都走光,现场空荡荡只聂小倩跟李天涯两人,聂小倩才忸怩一笑,道:“公子哥哥,小倩擅自作主了……”李天涯笑道:“呵呵,你做得很好嘛,咱家的聂道长有模有样,特别像世外高人,况且比法海那和尚好看多了,哈哈。如果你去拍电影,绝对可以获得奥斯卡奖。”聂小倩“扑哧”一笑,又奇怪的问:“电影?奥斯卡是什么东西?”李天涯知道说漏了嘴,支吾道:“就是哪个……很厉害的意思……好了,咱们可以开始了吧?”

  聂小倩应了一声,神色一端,纤手掐诀,又划了几个眼花缭乱的手势,娇叱道:“风雷之神,听我号令,急急如律令,呼雨唤风,风起!疾!”

  聂小倩之法传自兰若寺那涅槃的高僧,虽然无师自通,也属于佛门正宗功夫,佛门神通有三十六般天罡变化及七十二般地煞变化。聂小倩限于修为,又没有师父指导,目前只精通天罡变化的五般法术:

  回天返日:黑夜可以变为白昼;

  唤雨呼风:起风,落雨;

  飞砂走石:迅猛的风夹杂着砂土、石子,群攻技能

  鞭山移石:驱动大块的石头法术,

  掌握五雷:五雷法,攻击力很强的法术种类。

  不一会,只见狂风大作,漫天都是走石飞砂,突然,那楼房无端燃起火来。火光影里隐现五个妖魅,颜色各异,分白青黑红黄五色,相貌狰狞,吞吐焰火,不断扭曲变形,似欲择人而噬。

  李天涯也是经过几场战斗的人了,也不畏惧,只是运转驭心甲,保护自己。

  隐隐感觉这几个鬼怪虽然貌似惊人,其实修为薄弱,比那山魈还不如,于是也不慌张。

  聂小倩泰然自若,就在五个鬼怪向她扑来时,又喝道:“五雷正法,急急如律令,疾!”但见聂小倩一张俏脸凛然生威。“轰轰隆……”但听一声极大的雷响,电芒急闪,天地变色,煞是惊人。饶是李天涯有心理准备,也吓了一跳,只见雷电击下,竟然单凭雷声就将那五个妖物的风火震灭,露出半透明的体来,这一击它们灵体也受损不小。

  五个妖物顿时唬得魂不附体,现出身形,跪倒在聂小倩面前:“小鬼不知上师驾临,求上师饶命!”

  只见五怪身披五色袍,各执一物。一人执杓子并罐子,一人执皮袋并剑,一人执扇,一人执锤,一人执火壶。

  呵呵,这么快?李天涯没想到聂小倩这么厉害,一下子就搞定了。

  聂小倩对李天涯道:“公子哥哥,你看怎么处置?”

  李天涯对那五鬼怪道:“你们是何方妖孽,为何几次三番阻人建屋?意欲何为?”李天涯不知不觉受了法海和尚影响,现在出口都是妖孽、妖孽的。

  鬼怪道:“小怪是五路鬼怪,五方力士,在天上为五鬼,在地为五瘟,名曰五瘟(神),懂得搬运神通,在此地只是守护几箱金银财物。”

  李天涯眼睛一亮,喝道:“什么财物?你们数次放火烧毁楼房,今日罪恶贯盈,当受诛戮!”李天涯冷哼道。聂小倩纤手虚指,又一声雷响。五鬼吓得齐声哀求道:“小鬼也是受人役使,不得不已,念上师念小鬼多年修炼不易,乞求饶命。”

  李天涯心里一动:“你们受何人指使?速速招来。”

  当下,那五鬼说了原来委,原来它们五鬼也是属于孤魂野鬼的这行列,一直在青城山修炼,它们在深山偶然寻到一处清玄之气的之洞穴,于是修炼精进,力大无穷,并且懂得搬运及缩地之术,地府对这些游离在外的人员一直都是派人追捕的,孤魂野鬼被抓回地府之后也不能去投胎,会被发配到枉死城,会永远不得超生,所以五鬼也不想被抓回地府。

  几年前,它们碰到一个修炼成人身的蛇精,为了争夺洞府,双方打了起来,那蛇精法力高强,结果五鬼被那蛇精收服,自此受其役使,作为条件,那蛇精帮它们抵挡来之地府的鬼差追捕。

  半年前,那蛇精用咒语召唤它们,令它们在楚府后花园守护财宝,不准楚府之人在此建屋。

  李天涯心念一动,已有几分明白。于是问道:“金银财宝藏于何处?”

  那五鬼道:“启禀上师,就在此屋地基深处。”

  “本来你们肆虐人间,罪无可恕,必将你们打得魂飞魄散,把尔等魂魄拘于九幽之地,万劫不得超生。”李天涯为了吓唬它们,把前世在小说电影看到的词语信口胡谑一通。那五鬼哪知就理,唬得叩头如捣蒜,求饶不迭。

  李天涯这才道:“我可饶尔等,你们可愿交上本命元魂,依附于我?”

  五怪知道这是唯一的活命机会,哪里还有半点犹豫,立刻将本命元魂交出,李天涯示意聂小倩,让聂小倩收伏,聂小倩明白李天涯意思,现在两人很有默契,点点头将元魂吸入掌中,若是日后五怪敢有异心,聂小倩只需要心念有一动,就能令它们魂飞魄散。

  “尔等既归附,此地已不可再留,速速掘开地基,把财宝挖出来。”

  五鬼领命,当即使出搬运神通,将那周围地基的泥土运走,地面上顿时多了一个大坑来。

  
回复 万行 发表于 2022-7-19 09:49:31
第55章 纨绔子弟

  地坑深处,有一道窄小的通道,五鬼钻了进去,没一会,洞口开阔,传出五鬼的声音:“主人,已经找到宝物了,是两个大木箱子。”

  李天涯叫道:“可速搬运上来!”五鬼齐声应喏,洞口现出五鬼身影,地面出现两个暗黄色的沉香木箱子,古色古香,每只约摸有一百多斤重,箱子还上着长条形的铜锁。

  李天涯暗喜,他最近穷怕了,为了请一次客都弄得忐忐忑忑,看来无论在那个年代,金钱都必不可少的,一分钱难死英雄汉,眼看晚明大约再过二十年便兵荒马乱,要在如此年代做一番事业,必须先扎稳根基,结交名士,没有一笔财富打开局面,简直是举步维艰,甚至连生存也成问题。

  李天涯点点头,觉得还是不能在这里耽误太长时间,免得有人闯了进来。还是先让五鬼把箱子搬运回听河居再说,五鬼力大无穷,又懂得搬运及缩地神通,简直就是搬运公司的天造地设的人才,以后有了这五鬼当搬运工,搬家什么的不要太方便了。

  聂小倩命令五鬼,告知听河居方位,五鬼拜了一拜,化为一缕黑烟去了。

  李天涯这才出去通知楚敏,说妖孽已被聂道长所除,以后建屋可平安无事。楚敏闻讯大喜,刚才他们在外面听到狂风大作,雷电轰鸣,吓得战战兢兢,担心李天涯及那年轻道士性命安危,现在见他们平安无事,喜出望外。

  当下把他们请到大厅,现在已到掌灯时分,吩咐摆饭。

  聂小倩刚才和李天涯已有计较,只说方外之人,不惯应酬,婉拒了。

  楚敏无奈,又给了十锭黄金,很是坚决,李天涯推辞不了,心想像楚府这等人家,自不缺这种黄白之物,只得收下了。

  楚敏亲自送出府门,在楚府门口,起见迎面来一群人,当头是一位青年公子,锦袍金冠,浓眉阔目,一脸阴鸷之气,楚敏道:“大哥!”那青年公子乜斜了他一眼,口里“哼”了一声,态度甚为冷淡。看见道士装扮的聂小倩,叫道:“哎,二弟,你今儿又在哪里找到的和尚道士?又铩羽而归了吧?嘿嘿,我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能不能干点正经事?”说着和身边几人一起哈哈大笑。楚敏有点尴尬,望了李天涯一眼,说得:“大哥,今天请的这位聂道士确实真有本领,非比寻常,已经把妖怪收伏……”

  “哈哈,你每次请回来的人开始不是满口大言,信誓旦旦?结果呢?”又看了聂小倩一眼,“就这种小道士,也敢来抓妖,咦,模样倒是挺俊的……二弟,愣着干嘛?也不给我引见引见?”

  聂小倩虽然穿着道袍,但是身材模样还是掩饰不住一股妩媚之气。聂小倩见他言辞无礼,越说越不堪,柳眉倒竖,就要发作,李天涯赶紧拉了拉她的手。

  楚敏无奈,只得指着李天涯道:“这位是李子楚李兄,这位是聂道长……”又对李天涯道:“子楚兄,这是家兄……”

  李天涯心道,怎么楚俊飞扬浮躁,和温文尔雅的楚敏一点都不似?

  原来此人是楚敏兄长楚俊,字妄之,乃楚正善正房谢氏所出,谢氏是金陵谢家之女,楚敏却是楚正善侧室所生。楚敏之母是原来服侍楚正善的婢女,楚俊以长房嫡系自居,一向瞧不起楚敏。

  李天涯上前一揖,正想说话,楚俊眼睛扫都都不扫李天涯,只是上下打量聂小倩,口中笑道:“小道长,咱们亲近亲近,降妖伏魔都好说,无论成败,公子必有重酬,府里都是我说了算,你随我进府玩耍可好……”这楚俊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不但秦淮风月玩遍,还喜欢娈童,他身边就养着几个美貌少年,越看越觉得聂小倩这小道士长得俊美可人,玩起来想必别有意趣,当下色心顿起,聂小倩见他眼神狭邪,心里恼怒,但又担心给李天涯惹麻烦,毕竟这一位与别家不同,是侯府里的公子。

  李天涯也怒气上升,本来瞧在楚敏份上,也不想无端惹麻烦,但如果这楚俊不知死活,李天涯也就顾不了许多,决没有眼睁睁看着聂小倩被人欺负的道理。

  至于后果,嘿嘿,管他娘的,车到山前必有路。当下李天涯踏步挡在聂小倩面前,假意道:“小倩,咱们走吧……”装作去拉聂小倩的手,往前肩膀一撞,以李天涯现在的体魄,像楚俊这样的纨绔子弟,整日声色犬马,身体已被淘空,登时被撞得后退几步,眼见就要摔倒地上,突然他身后毫无征兆地出现一个黑衣人,单手迅速往楚俊后背一托,楚俊这才站稳了身子,他只觉胸口血气翻滚,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手指李天涯,哇哇大叫。

  李天涯心里一懔,汗毛倒竖,只见那黑衣人头戴斗蓬,似乎整个人都隐于黑影中,竟然看不清样貌,散发一股可怕的气息,自觉那片黑暗中有双眼眸深不可测,如危险的野兽一样正窥视着他。

  李天涯暗暗警惕,发觉聂小倩也紧张起来,没想到楚府里居然隐藏有如此厉害的人物。

  跟楚俊一道来的四五个仆人眼见公子吃亏,立刻上前,围着李天涯大声喝骂。

  楚敏见势不妙,连声阻止,但那些豪奴都唯楚俊之命是从,哪去听他的。

  眼见就要动手,突然楚府里走出一道红色身影,娇叱道:“都给我停手!”是一位长挑女子,大约十五、六的年纪,粉光致致的瓜子脸蛋儿,柔媚的弯眉又黑又长,一双如同秋水的明眸下面是腻如玉脂的鼻子,红润的樱桃小口,瑶鼻樱唇,全身简直无一处不媚,是那种真正的女人味的妩媚,但又带着三分野性,外面罩了红艳艳的披风,下面露出一双朱红色鹿皮半统靴,这女人往那一站,就像一团火焰,令人心痒难耐。

  那女子冲楚俊叫道:“大哥,你怎么还在磨蹭,父亲正在等你回话呢,你却在这跟人计较。等会父亲发脾气,仔细你又挨罚。”

  又对楚敏道:“二哥,这是怎么回事?”女子对楚敏的态度颇为亲热。楚俊似乎甚畏他父亲,闻言指了楚敏道:“还不是他又带来些不三不四的,哼!”

  楚俊又恨恨地横了李天涯一眼,“姓李的小子,以后再跟你算账。”

  楚俊带着那帮人扬长而去,那黑影似乎盯了李天涯一会,跟着隐进夜色,倏然不见了。

  李天涯感觉压力骤御,这才松了口气。

  
回复 万行 发表于 2022-7-20 10:21:51
第56章 聂小倩战小青

  楚敏松了口气,对少女道:“盈儿,幸亏你来了。”接着又对那少女介绍了李天涯及聂小倩。

  原来这少女是楚敏小妹楚盈儿,和楚俊同是大房所出,不过日常楚盈儿和楚敏更为要好。

  这少女惊讶的道:“他就是李子楚?……‘人生若如初相见’哪位?”

  如今木兰辞的这首句反而更流传开来,金陵人直接称这首句为木兰辞词名,而不名木兰辞。

  楚敏点点头,对楚盈儿道:“正是李天涯李子楚。”楚盈儿顿时眼睛泛彩,看向李天涯的眼神热切了许多。

  上前学着男子模样一揖,脆声道:“李相公,小女子楚盈儿……”这女子声音又腻又媚,却又掩不住一副雍容华贵之气。

  李天涯那首木兰辞已在金陵流传开去,并以其词情哀怨凄婉,屈曲缠绵深受青楼佳丽及闺中妇女所喜爱,这个时代一首好诗词流传,不亚于后世娱乐偶像明星,并且据传李天涯又是一位白脸书生,更是符合“偶像”条件。楚盈儿正好是这首词的拥趸,相当于后世的粉丝,诗词就如后世的流行歌曲,在这娱乐选项不多的年代,且影响力更是远远超过。

  李天涯却想赶紧回去处理那两个箱子,也没心情在这里逗留,再说,他对那黑衣人还心有余悸,凭直觉,那人的修为不是他能够望其项背的,刚才黑衣人随随便便站那儿,李天涯就莫名的感到坐立不安,全身处于一种高度的紧张状态,于是对楚敏兄妹拱拱手,道了一声:“叨扰了。”与聂小倩掉头就走。

  楚敏犹自罢了,楚盈儿却是目瞪口呆,李天涯的反应太出乎她的意外了,且不论她身后楚府的家世背景,她对自己的美色也有自信,一般人对她巴结献殷勤犹来不及,而李天涯的举止却近乎无礼。

  楚盈儿是骄傲的,呆了半晌,当下恨恨地对楚敏说道:“二哥,没想到这李子楚是如此无礼之人。”

  楚敏心里暗笑,说道:“对啊,这李天涯一点不知道怜香惜玉,以后咱们不理他就是。”楚盈儿牙齿咬了下朱唇,说道:“二哥,你说什么嘛?哪个要他怜香惜……啊……哼,不就是会做了首词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且不说楚家兄妹在议论李天涯。

  其实,李天涯对楚盈儿也不是熟视无睹,毕竟楚盈儿是一位活色生香的大美女,只是他刚被楚俊无端搅和了一会,隐隐感知有人在旁边窥视着他们,他以为是楚府那黑衣人一伙,在回听河居的路上,那种被追踪的感觉还没消失,于是李天涯和聂小倩使了个眼色,两人也不回听河居,又掉头往郊外无人处奔去。

  在他们身后的远处,一团宛若轻烟的薄雾正在不紧不慢地跟随着,薄雾中偶尔两起两道精光,如同某种眼睛一般。

  眼见到了一处旷野,但见天上一弯峨眉新月,四周无人,两人便停住脚步。聂小倩叱道:“出来吧!”

  果然,两人面前俏生生出现一道身影,天青色的衣裙,冷冷地望着他们。李天涯一看,是前些天在秦淮河畔见过一次的小青,心知肚明,口里装作惊讶的道:“这位姑娘,半夜三更,为何跟着我等,所为何事?”

  其实小青也挺郁闷,她和姐姐白蛇白素贞在金陵游玩了一段时间,随着越来越熟悉人间的生活,她就越迷恋金陵这个地方。她们为了彻底融入人类生活,在人间啊,每个人都有个自己的家。她们也有样学样,就有了寻个自己居处的念头。

  于是这些日子小青负责寻找宅子。在小青的心里,可没想到自己建造,或者出资购买一所,她用的方法简单直接,找到合适的地方,然后把原主人赶走,来个鸠占鹊巢,这也符合她们妖界强者为尊的规则。

  小青经过几个月的寻找,才找到楚府后花园,想据为己有,又派了在青城山收伏的五鬼装神弄鬼,顺便看护她在别处收割的财物,准备把楚府的人赶走。眼见楚府请了几次法师都被她及五鬼赶跑,楚府之人已开始不敢到后花园,小青正感觉要大功告成时,没想到聂小倩和李天涯今天过来把五鬼收伏了,等小青察觉,匆匆赶过来时,五鬼已被聂小倩收伏,并已献上本命元魂,没法再背叛聂小倩,因为如果五鬼再要反水,聂小倩一念之间,可以瞬间令它们魂飞魄散。

  小青后悔不已,怎么没有先一步令五鬼献上元魂,其实倒不是小青没想到,小青虽然有五百多年的修行,其实她原来作为妖怪的心思也相当简单单纯,就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的丛林法则。她化为人身也才十几年的时间,阅历相当于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般淳朴,把事情想的简单,以为收伏了五鬼,令它们效忠便可以了,因为五鬼还需借助小青法力为它们抵抗来之地府的鬼差。

  哪知道李天涯他们用的手段更为有效,控制五鬼的最牢固最可靠的方法就是直接控制其命脉元魂,他们之前对付山魈的方法也是一样。

  涉世未深的小青,哪知道作为人类的弯弯绕绕,而聂小倩在兰若寺十几年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也颇不简单,所谓久炼成精。在小青眼中看来,李天涯和聂小倩狼狈为奸,把她的一切努力半路截胡了,并且把财物据为己有。

  这下,小青姑娘当然无法接受,于是暗暗跟踪着李天涯他们,准备趁机下手。

  当下小青叫道:“你们两人偷了姑奶奶的财宝,还把我的奴仆收了。速把五鬼本命元魂归还,本姑娘可饶你们不死。”

  小青一身青衫,圆圆的脸庞,鼻子小巧秀挺,眼睛睁得大大,双眸亮晶晶的。

  小青这么一说,自以为是公平之极,因为她的白姐姐常怪她行事太过冲动蛮横,要她多学学人间的礼仪,说什么待人以礼,要有女人样子等等,说人身难得,既入人间,就好好学习怎么做人,体验人身的悲欢离合、酸甜苦辣,等在人世间历劫圆满,对以后修行境界极有帮助。于是她跟着姐姐开始学人类说话,学人类行走,还专门跑去旧院及画舫跟那些青楼女子学习举止仪态,穿衣打扮。

  没多久,人类的这一切让小青深以为苦,做人太苦了,也太累了,那有做妖的自由自在,简单直接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强者为尊,一切用实力说话。

  可那位白姐姐是她最服气最敬重的人(哦是妖),关键是修为还比她高,她不能不听。

  小青姑娘不停提醒自己:要有理有据,不可仗势欺人,她刚才这样说,已经是按捺着性子了。

  李天涯笑道:“姑娘此言差矣,你身为妖怪,不在山里修行,却跑出来人世间为非作歹,已犯了规则,还妄图侵占人家宅第,这可是罪大恶极哦。”

  小青一听,本来瞧这白脸秀才还挺顺眼,打算饶了他,他居然还倒打一耙,真是岂有此理!顿时小青也没耐性了,本性复发,杏目圆睁,叫道:“哪来这么多道理,废话少说,你能打得过我再来教训我。”

  李天涯暗道,这小青果然火暴脾气,不知白素贞有没有在附近。

  聂小倩冷笑道:“不知哪里来的小蛇精,也敢大言不惭,对我相公无礼!”

  小青恨极了聂小倩,就是聂小倩收伏了五鬼的,叫道:“行不行,打过便知,我先杀了你……”话音未落,朝聂小倩扑了过去,

  聂小倩玉手虚指,口中叫道:“飞砂走石,疾!”,顿时狂风大作,几块大石向小青砸去。

  小青飞身躲了过去,双手划了几个圈,一道闪电击向聂小倩。

  聂小倩轻轻避过,笑道:“米粒之珠,看我的……”

  言犹未尽,突地纤手掐捏法诀,朗声大喝:“风雷之神,五雷正法,听我号令,急急如律令。疾!”

  “轰隆轰隆……”一下子狂风大作,雷鸣闪电,雷电交加,居然是两个法术一起发作,当头向小青轰下。

  原来聂小倩饶有智计,她试出小青修为比五鬼高多了,于是口里故示闲暇,暗地里蓄势待发,这一击,简直若迅雷不及掩耳,小青没料到聂小倩笑里藏刀,如此狡诈,一个躲闪不及,竟然袖子被闪电烧焦,一下子狼狈不堪。

  
回复 万行 发表于 2022-7-22 20:19:23
第57章 狡诈如狐

  李天涯看得暗暗好笑。其实聂小倩和小青境界差不多,反而小青有五百多年的修为,还要高一点。

  只不过小青单纯,涉世未深,聂小倩却善于迷惑,狡诈如狐,这方面小青就比较吃亏了。

  小青大怒,手中现出一只碧玉镯,发出五色毫光,朝聂小倩打去。

  李天涯感觉那玉镯透出凛冽的杀气,忙叫道:“小倩当心!”聂小倩早有防备,身影闪动,堪堪避了开去,只觉得被玉镯劲风擦过的背部,隐隐作痛。

  那碧玉镯子又飞回小青手中,小青柳眉倒竖,双手捏诀,喝道:“化形!”

  只见碧玉镯凌空飞去,化成一只青鸾大鸟,张牙舞爪地朝聂小倩扑来。

  聂小倩也清叱一声,腾飞而起,驱动五雷法及其他法术迎战,一时间雷声大作,飞沙走石。那青鸾大鸟力大无穷,时间一长,聂小倩有些左右支绌。

  这时小青好整以暇地冷笑:“嘿嘿,还不知是哪个大言不惭呢。”

  聂小倩眼光闪动,双手虚指,“月影”小剑已现手中。

  李天涯一见,吓了一跳,知道聂小倩的月影一出,这是要见真章啊。

  赶紧跳到两女之间,大叫:“住手!”开玩笑,李天涯心道,跟小青也没有什么大的仇怨,在后世时,李天涯对她们还颇有好感,对她们被法海和尚各种阻挠一直耿耿于怀。

  刚才之所以任凭两姝争斗,一方面是想试试小青功夫,另一个原因是想试探下白素贞有没在附近,开始看两个美女互相斗法,你来我往,看得赏心悦目,没想到才一会,聂小倩就祭出“月影”,眼看即将以性命相搏,赶紧出来阻止。

  聂小倩听到李天涯喊声,退了一步,暗暗戒备。

  小青却道:“怎么?想两个一起上?我也不怕!”

  聂小倩冷笑:“就你,还需要我家公子出手?”

  小青大怒:“好!那就再来。”

  李天涯忙笑道:“非也非也,小青姑娘,我是来劝架的。”

  小青惊道:“你是哪个?怎么知道我名字?”

  李天涯装模作样的道:“小青姑娘,你是不是还有一位姐姐,姓白?其实我和你们甚有渊源,至于个中原因,日后自知。”

  李天涯学吴道子等人,故弄玄虚,话也说的高深莫测、云里雾里。

  小青更加惊疑不定,这秀才是什么来头?好像真的知道她们的来历。说道:“你怎么知晓的?却待怎样?”

  李天涯说等:“不如这样,你恣意妄为,想占人家住宅,这件事绝不可行。我也有一住宅,你们若不嫌弃,可让一半与你们居住。”反正听河居地方甚大,平时就住他和聂小倩两人也冷清,如果忽悠成功,与白娘子她们“同居”也挺不错嘛。不过李天涯估计白娘子不会愿意,反正先示之以诚,先埋下一份好感。

  “至于财物,应该见者有份,可以各取一半,小青姑娘,你看可使得?”

  李天涯现在极需用钱,不过眼见那两个箱子挺沉的,应该价值不菲,有一半财物也足够用了。至于五鬼,以后用到的地方甚多,就不能让了,把五鬼招来当免费劳工,真是省时又省力。

  小青刚才试出聂小倩修为不在她之下,现在貌似李天涯这书生也不简单。按小青逻辑,自己一个人可能打不过他们,否则如果能打赢他们,还需要谈什么条件?

  现在听李天涯说来,也有道理,人家愿意让地方给她们住,对于财宝,实际上她也没什么概念。

  其实,对于修炼人士,人间的财物对他们来说,简直如草芥。人间金钱一般是耗费在衣食住行,吃喝玩乐几方面,作为像她们这层次的妖精,根本毫无价值。

  只不过是小青贪玩,想用钱买一些人间新奇的玩具罢了,她的心态就像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相较于白素贞心无旁骛一意修行,小青倒有一小半时间都在玩耍,因此她们两个的修为境界也差距极大。

  小青见李天涯这书生态度极好,又说的貌似合情合理,于是也态度好了起来,同意和解。小青和白素贞两个在人间目前也没其他朋友,也挺孤独的,白素贞性情恬淡倒是影响不大。但是小青却完全相反,她任性,脾气直来直往,却是喜欢热闹,对于能有其他朋友她是蛮渴望的。于是在李天涯的有意巴结,没一会,两人就熟终了起来。

  只是去不去听河居与李天涯他们“同居”,她要回去和白素贞商量。

  李天涯听了,这也是意料之中,小青虽然有点桀骜不驯,但还是比较信服白素贞,大事上必须白素贞拿主意。

  李天涯和小青聊了一阵,又力邀小青一道去听河居,理由是熟悉一下环境,顺便分赃云云,小青也不懂什么叫分赃,干脆利索的也同意了。

  到了听河居,李天涯带着小青到处参观,小青很喜欢这个地方。表示要说服白素贞一起搬过来,她喜欢人多热闹,李天涯暗暗好笑。

  聂小倩施法召唤出五鬼,五鬼把两个箱子搬运出来,就退下了,临走时向小青行了一礼,小青冷冷的哼了一声,横了聂小倩一眼,不过也没再说什么。”

  李天涯把两个箱子提了上来,问小青,小青说也不知道,这两个箱子是在楚府偶然发现的。这木箱设计精巧,闭合时严丝合缝,眼见没有钥匙,李天涯正想用赤炎剑暴力捣开,聂小倩道:“公子,我来。”纤手轻挥,一道清光落下,只听“嚓”的一声,铜锁自动打开。

  箱子打开一看,银光耀眼,竟是一箱大锭的银子,每锭五十两,怕不下两千两。又打开另外一个箱子,只觉箱子轻了许多,打开看时,里面有一块紫金砖,另一件是一条像女性肚兜的物件,淡青色。李天涯大为奇怪,金砖犹可理解,那肚兜却是什么东东?

  紫金砖一入手,感觉紫金砖有灵力波动,难道这是一件法宝?

  李天涯故作大方,叫小青随便拿,小青现在已把李天涯当成朋友,这小蛇精个性豪爽,哪里肯要?李天涯再三让了几次,见小青其意甚为坚决,也就罢了,就说暂时先寄放在他这里。

  又留小青一起出去吃饭,这时候已经接近亥时,不过在金陵,酒楼晚上正常营业,杜牧《泊秦淮》诗中云:“烟笼寒水夜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不仅有日间闹市,也有夜市酒家。

  现在李天涯兜里有钱了,胆气顿壮,开始有了暴发户的气概,他出了听河居,扔给听河居对面那个太白遗风酒楼掌柜一小锭银子,让伙计送了满满一桌酒菜过来,剩下的的当小费,令酒楼伙计感激不尽,更是着意逢承。

  哈哈,有钱的感觉还真好啊。

  圆桌上参差琳琅,金陵名菜应有尽有:水晶鸭、烩牛筋、蒸鲥鱼、酥鲫鱼、凤鱼、凤菜心,松子熏肉、扁大肉酥等也不消说,各种苏扬精巧点心也点缀其间……这席饕餮盛宴让小青姑娘目不暇接,兴奋不已,李天涯奔波半日,饥肠辘辘,于是两个风卷残云,吃得畅快淋漓。

  聂小倩含笑望着两人,只是稍为吃了几口,便走开去收拾屋子了,现在的聂小倩越来越享受居家生活,开始有人间烟火气了。

  酒是上好的女儿红,李天涯发现小青喜欢喝酒,不过喝了三杯后就停杯不喝。见小青面色酡红,却意犹未尽的样子,李天涯颇为奇怪,一问,原来是白素贞告诫小青每次喝酒不能超过三杯。

  原来如此,小青还真听话。李天涯想起后世电视剧,小青端午节喝雄黄酒现出蛇身的情节,想必是白素贞担心小青喝酒过量,现出原形。

  虽然李天涯也见过妖怪,万一小青现出原形还是不好,于是也不再劝酒,问起小青她白姐姐现在哪里?小青说她去了杭州,貌似是在寻找一个人,李天涯心下了然,白素贞还是在寻找许仙吧?

  
回复 万行 发表于 2022-7-26 13:47:29
第58章 胡半仙

  等李天涯和小青吃完,已经半夜三更,李天涯于是留小青在听河居居住。

  小青也答应了,她和白素贞最近也是住荒郊野外。

  聂小倩安排小青去住客房,聂小倩和小青的关系很奇怪,互相也不说话,但是互相较劲着。

  李天涯暗自好笑,也不管她们。

  第二天早上,李天涯开始了在绍兴府时的习惯:跑步。小青知道后,大感兴趣,也要跟着去,李天涯同意了。

  于是,两个人沿着秦淮河,在他人惊讶的眼光中开始了别开生面的晨运……

  时值初秋,天气还热,李天涯穿着这年代的夏衣裤,小青依然是绿色长裙,跟着李天涯,就像李天涯的小尾巴,特别滑稽。

  李天涯到了金陵这么久,一直被各种事情牵绊着,今日才有闲暇好好打量清晨的秦淮河之美景。

  眼前的秦淮河缓缓的流淌,仿佛诉说着六朝的繁华衰败。

  秦淮河古称淮水,相传秦始皇东巡金陵,听说金陵乃王者之城,为了江山永续,命人引淮河之水入城,故称秦淮河。家喻户晓的“十里秦淮”仍是秦淮河水被从东水关引入城墙之内,横贯城南,直至水西门附近的西水关再次汇入秦淮河,这一段河水被称为内秦淮河。

  秦淮河畔,那些原先开满鲜花的树儿们、草儿们都长满了大把大把、厚厚实实、密密匝匝的绿叶,也在为这座城市尽情吐露不尽的芬芳,与水中的荷花、睡莲、菱角花等等实现水陆呼应,时有清亮的鸟鸣声在檐间树梢传来。

  小桥流水人家,秦淮河每隔一段就有“航”或“渡,也就是石桥。

  内秦淮河上有名的就是桃叶渡、长乐渡、骠骑航(来燕桥附近)、朱雀航等,南京就有二十四航之说。

  有诗云:“二十四航关不住,秦淮依旧两回潮”。

  两人秦淮河来回跑了几圈,李天涯感觉现在无论怎么折腾,都不觉得累了,简直就是闲庭信步,怎么跑都是轻松自如,小青也是一脸轻松,这种运动对于她来说自然是小儿科,她之所以跟着李天涯出来,只是因为好奇罢了。

  李天涯想,看来跑步对于他来说,已经没多大意义,必须重新考虑其他训练方法。

  左右无事,又随处逛了逛,看看时间已近辰时,于是准备打道回府。

  这时大街小巷皆有敲竹板叫卖的茶糕担,茶糕,金陵人夏季早晨喝茶或午后喝茶时进食的点心,南京很流行食茶糕。这时市坊间卖的最多、最受欢迎的莫过于馄饨汤与寒具,也就是南京俗称的“小馄饨”或“安庆馄饨”,并非苏南“馄饨”(俗称“猫耳饺”)。

  李天涯也很喜欢吃馄饨汤,香甜可口,这边不叫吃,就叫喝馄饨汤。

  两个人路过一个茶楼,这时已经开门做生意,眼见各种早点热腾腾的十分诱人,李天涯进去,买了几样回去当早餐。现在李天涯口袋有钱,自然出手大大咧咧,各种点心都买了一些,打了一大油纸包,小青更是十分雀跃,左手里拿了一样点心,直接就往嘴里送,一位二八少女,这样旁若无人的当街吃东西,这种行为在明代也算是离经叛道了。小青可不理这些,依然大快朵颐,李天涯见怪不怪,这种行为在前世是司空见惯,于是酒茶楼的食客纷纷侧目。他们两个目中无人,这也成了今天早晨秦淮河畔的一样奇景。

  小青现在她觉得跟着李天涯最好玩了,逛逛街,到处吃吃喝喝,以前她只能一个人,因为白素贞大部分时间都用来修炼,她百无聊赖,想找一个人做伴也没有,像李天涯这样,带她到处逛,还有各种好吃的东西。现在她对李天涯已经出自内心的亲近,李天涯没想到两顿饭菜就把小青给收买了。

  正准备回去,这时背后有人叫道:“这位公子,请留步!”李天涯回头一看,一位中年男子盯着他,原来小茶楼旁边是一间算卦的店,这时已经打开铺面,上面有一牌版,上面写着铁口胡半仙。三角眼,鹰钩鼻,尖下巴,看来这人就是卦店的主人。

  李天涯说:“兄台叫我?请问有何事?”那胡半仙上下左右打量了李天涯半响,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李天涯开始还以为他是和吴道子等一样的修行高人,看出了他的来历,现在看他故弄玄虚的模样,就觉得这人装模作样,于是道:“兄台如没他事,小子可要走了……”

  那胡半仙摆了半天谱,一般按他往常惯例,对方肯定会好奇,问个为什么。眼前的李天涯出手大方,又跟着一位美貌小婢,看来是个富家公子,应该是他的目标。没想到李天涯是这种反应,这下子大出意外,眼见李天涯要走,他也顾不上再摆高人范了。

  马上说:“这位公子,你可知道你眼下就有性命危险?”李天涯笑道:“有什么危险?”

  胡半仙又打量了李天涯半响,右手又屈手切算了一会,方说:“公子你印堂发黑,运交华盖,很为凶险啊。如果不化解,三天之内,恐怕有有恶魔缠身……”他说着又顿了顿,眼见李天涯还是一脸带笑容,毫无他期待中的反应。只得说道:“你会死于非命!”这时候,周围惹了一帮看热闹的人,见胡半仙说的有模有样,也好奇的议论纷纷。

  李天涯心里暗暗好笑,就说道:“那应该怎么办呢?”

  胡半仙突然挥了挥手,只见他手指头上凭空出现了一火焰,跟着,他好整以暇的点着身边的一个油灯。

  这一手露得出其不意,围观的众人,惊呼出声,于是看向胡半仙的神色就变了。

  胡半仙得意洋洋说:“山人自有妙法,我法力高强,不忍眼见公子死于非命,如果按我试术,自然可为公子解困,保你平安无事,只是……”

  李天涯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这个胡半仙是忽悠捣江湖的家伙,别说这种小把戏,现在的李天涯,比这个厉害的他见得多了,对于法术神通,再也不是刚到这时代时的一无所知。在聂小倩的指导下,吴道子的种梨的那种法术,现在他知道就是属于天罡36般变化中的,至于这种生火点灯,就聂小倩会的也比这个厉害多了。

  当下装作害怕的问:“兄台的意思是?”胡半仙暗骂:“这个书生简直是笨得到家,瞧他白长一张聪明面孔,我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他居然还懵懵懂懂。”按他以前经验,一般人听说有生命危险,又被胡半仙的法术所震撼,会吓六神无主,早就苦苦哀求胡半仙救命了。

  胡半仙无奈,只得道:“你只需给我十银子,我可帮你转危为安。”
回复 万行 发表于 2022-7-28 12:41:58
第59章 换心

  李天涯心想,终于说出最终目的了吧?就是想要钱。这时候的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如果用大米计算,明朝万历年间一两银来子可以购买一般质量的大源米二石,如果当时一石约为94.4公斤,一两银子就可以买188.8公斤大米,就是377.6斤;现在大米2元,明朝一两银子等于人民币七百多元。

  如此算来,十两银子相当于后世的一万元左右。

  其实,李天涯在和小青在买早点时,胡半仙已经观察李天涯老半天了。干这一行,历史上有真本事、铁口直断的也不乏其人,赫赫有名如唐朝的袁天罡与其弟子李淳风,据说《推背图》就是他们编纂的。只是更多的江湖术士却是依靠一套方法来混饭吃,总的来说,他们有六子真诀:分别是,“敲”、“打”‘审’、“千”、“隆”、“卖”!

  ——所谓“敲”,就是通过刚开始跟你嘘寒问暖,旁敲侧击出顾客的虚实,刚开始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而让对方解除对你的防范心理,然后慢慢的把自己的真情给暴露出来!

  ——“打”是突然间质问,惯用的套路是你曾经怎么怎么样,比如说在十年前伤过一条狗,其实我们仔细想想,谁小的时候没有欺负过小动物,没有捉个鸟,下河摸个鱼,如果针对女孩就会说你曾经可背着你老公干过一件错事,这女孩干过什么,算命先生也不知道你干过什么,但是算命先生已经把你打蒙了,你这时候就慢慢道出真情了。

  “审”就是审视,审查,无外乎察言观色,看你的外貌长相打扮,仪表仪容穿着,背的包,穿的席子,包括说话的语气表情说话的内容,从而揣摩出你的心理,判断你是什么阶层的人。

  “千”——不是我们平常理解的哪有,千指的用一种恐吓,责难,极端刺激的方式逼迫你说出真情,经常套路说如果你不这么这么做,你将会怎么怎么惨!

  “隆”——很好理解,就是吹捧、夸奖、赞赏,鼓励,比如前面说了一些刺激你的话,再吹捧你一下,就是打完你再给你吃个甜枣吃(也有叫资的),反复的千,隆你,打你一巴掌,揉三揉,让你也说不出这算命先生什么,前面说你虽然背着你老公干了这么多错事,但是了,你这个人对婆婆好,孝顺父母,宅心仁厚,善良,平常了又爱乐于助人,也做过善事,等等诸如此类的话。你一听,心里就暖洋洋的,高兴。

  最后的“卖”——卖意为卖东西,这江湖术士这时候已经走进你的心里了,算命先生说一,就是一,说十就是十,他说你有灾,你就的掏钱消灾。就像销售,就差临门一脚,踢一脚可能就多刷点钱,古人太聪明了,留下卖这个字,本来1000元的,收尾收好了,卖好了,能赚几万!

  刚才胡半仙对李天涯就用了“审”和“千”两字真诀,加上胡半仙还会一些小法术,这样结合起来,就更能唬人,一般人绝对会被忽悠得信以为真。如果不是确实没钱,大多数人会宁可信其有,选择破财免灾。

  李天涯记得后世也有个江湖术师,通过“空盆变蛇”等小法术,把一众影视明星,商业巨楚,忽悠得将他视若神人,纷纷拜他为师,有女星还认其为干爸的。其实,按李天涯现在看来,他这种小法术连七十二天罡变化都谈不上。

  本来胡半仙以为这是十拿九稳的,接下来李天涯会求他救命。

  没想到李天涯却是油盐不进,眼见胡半仙说完,就笑道:“哈哈,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果确实我有灾难,那也听天由命吧。”

  说罢回头就走,胡半仙大出意外,厉声叫道:“你为了一点点财物,宁可不要自己的性命,到时可不要后悔!”

  李天涯自然睬他才傻,旁观众人有好心者,眼看李天涯一表人才,又是一位秀才相公,劝他给钱买平安算了。

  李天涯知道他们是好意,只是微笑不语。他现在是何等样人?不说家里聂小倩原来就是鬼怪,就身边的小青就是一蛇精,还会怕这种恫吓?谢过众人后,和小青扬长而去。

  胡半仙脸色阴晴不定,望着李天涯的背影,恶狠狠地对围观众人说:“此人不识好歹,三天后,必死无疑!”

  此时的李天涯已经回到听河居,和小青、聂小倩吃罢早点,施施然准备去国子监了。

  今天王京已经来国子监了,他现在已经基本恢复正常,除了精神稍有点差,应该没什么大碍,不过他现在落下了一个心理阴影,对美女没以前那么热切了,可谓是“谈女色变”。李天涯觉得这样未尝不是好事,凡事过犹不及,适度是最重要的。

  宁采臣还没赶回来,意外的是见到了孙山。孙山是和宋佳、楚敏一起来找李天涯的,原来,孙山是来感谢李天涯的。

  孙山和王京也算是难兄难弟,此一次经历也大同小异,只是孙山无意间成了王京的替罪羊,就算李天涯知道原来情节,也感出乎意外。

  孙山也是性情大变,除了因为感激其妻救命之恩,了解情况后,还对李天涯感激不尽,这次来就是为了表示谢意来的。

  看着孙山如同换变了个模样,性情大变。以前的孙山举止轻狂,孟浪无礼,现在却变得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简直判若两人。李天涯暗暗奇怪,再仔细一想也是释然,影响一个人最重要的,莫过于人心,心生万相万物,所谓,心正则身正,心清则目明。

  实际上,孙山应该属于做过换“心”手术的人了。

  他原来的心已被妖怪吃掉了,现在的已换成悟空道人给做的“心”。悟空道人是什么人啊?在李天涯接触过的修士中,悟空道人是境界最高的。一般这种高人所出的物品都是非同寻常,如此一来,孙山变成一个人也在情理之中。在聊斋原著中,陆判给书生朱尔旦换了另一颗心以后,由一个才思愚钝的人变得聪明过人,读书中科举易如反掌,就是这个道理。这么说来,孙山倒是真正的因祸得福了。

  
回复 万行 发表于 2022-7-30 09:08:18
第60章 桃色新闻

  最近李天涯和阮大铖比试诗歌的事也流传开去,现在李天涯另一首新词蝶恋花也是大受欢迎。李天涯现在金陵的名气也到了一个高峰。

  金陵公子宋佳读了李天涯的新词《蝶恋花》,心里佩服,他虽然高傲,但是对真正有才华的人也是服气,所以这一次态度甚好。再加上有楚敏在之间周旋,如此一来,大家冰释前嫌。本来大家都是年轻学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矛盾,于是彼此重新订交见礼。

  彼此成见一去,李天涯发现宋佳及孙山也很好相处,宋佳一表人才,丰神俊朗,再加上温文尔雅,气度高华,自然有一股吸引人的魅力。孙山可能是换了心的缘故,以前的轻浮行为大为改观,谈吐幽默诙谐,喜欢开玩笑,和王京性情相若,有他俩在场调侃,气氛甚为活泼。

  而在宋佳、楚敏等金陵世家子弟眼里,李天涯及王京也是性格诚实,诚恳豪爽,尤其是李天涯,不但才识过人,不卑不亢,性格沉稳,没有一般乡下人小家子气。

  没一会,众人就有说有笑,气氛融洽。孙山提议国子监放学后,大家一道去及第楼吃晚饭,他此举有感谢李天涯的用意,李天涯、王京也想趁机加深一下彼此情谊,就同意了。

  还是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时间,不过几人的关系却大不一样了。

  于是一行五人,等到了及第楼,宋佳的仆人早已经定好了格间,而且菜也安排好了。

  有钱人就是好啊!李天涯心道,这及第楼因地段好,环境雅致,生意甚好,以前他们来时,小伙计推三推四,要一间好的格间也是勉为其难的神情。

  这一次来时,及第酒楼的大掌柜还亲自出来打招呼,是一位中年胖子,留着两批小胡子,满脸堆欢,也姓宋,原来是宋佳的远房亲戚。屁颠屁颠的送了一坛子陈绍兴黄酒,坛子挺沉的,约有三斤多。

  宋佳神情冷漠,挥挥手,让他下去了。

  李天涯发现,宋佳对一般人态度始终保持冷冰冰的样子,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很难接近。不过如果对朋友了,却是温和如玉,谈笑间,令人如沐春风。

  那酒确实很好,色如黄金,酒过三巡,宋佳对李天涯说:“近日闻子楚和阮大铖比诗词,居然逼得大名士阮大铖以平局论之,可有其事?”

  王京那日在听河居,不知此身,闻听大为奇怪,等听清是这么一回事,李天涯和宁采居然去苏蓉箬影馆吃饭,他睁大眼睛,怪声叫道:“好哎,李子楚,你们两个重色轻友的家伙,去旧院私会扬州瘦马,居然还瞒着我。”

  王京自相认识苏蓉以来,对苏蓉一直念念不忘,曾经几次三番独自去寻,却没有一次碰到,没想到李天涯他们却捷足先登。

  李天涯笑道:“复之,你那天在家休息,怪得谁来?我们也是无意碰上的……”这些天事情接二连三,李天涯也没来得及告诉王京。当下,把那天的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宋佳听说李天涯又和阮大铖赌五百两银子,笑道:“其实以在下观之,子楚兄此词还在阮大铖那首诗之上,平局?还是亏了嘛。”说这话时他神情似笑非笑,可能想起他上次和李天涯比试输了东道之事。

  李天涯暗道惭愧,这下,自己可要被人当成赌徒了。不过他两世为人,脸皮甚厚。哈哈一笑道:“宋兄说笑了,那所宅子—听河居,自当奉还。“

  李天涯如今手中有巨额金银,已不复之前的穷小子模样,就算把房子送还宋佳,也可从容重新购置住所。

  宋佳道:“听河居?哦,那宅子叫这名字?倒也雅致帖切。”又道:“岂有此理,宋某既已送出之物,哪有收回的道理?何况,上次比诗词,宋某输的心服口服。今日与子楚一见如故,重新订交,房子乃小事一桩耳,子楚兄,这话再也休提。”

  李天涯知道宋佳此人甚为骄傲,在他眼里,这种宅子确实是小事一桩,也就不再客气了。

  宋佳又道:“我今天提起这事,非为其他,仍是受人之托,来请求子楚兄帮忙一件事。”李天涯一怔,宋佳求他什么事?

  当下宋佳说了原委,原来宋佳自从追求苏蓉,在苏蓉那处碰壁以后,新近又认识了一位秦淮女子,那女子年十三岁,却出落得花容月貌、倾国倾城。是新近从苏州吴中过来的花魁,叫陈圆圆,目前客居金陵。

  宋佳一见之下,惊为天人,为之倾心。陈圆圆准备在今年中秋参加花魁比赛。以便崭露头角,在秦淮立足。

  本来宋佳自己可以做词,但是现在有个李天涯在,对李天涯的诗词,他心下甚为叹服,私下几番比较,自叹不如,为讨好佳人,就自告奋勇,愿意帮陈圆圆找李天涯帮忙写词。

  李天涯一听,是陈圆圆啊,又是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这个陈圆圆就是吴三桂为他冲冠一怒为红颜的那位吧?

  后世所知,陈圆圆字圆圆,又字畹芳,幼从养母陈氏,故改姓陈。

  陈圆圆色艺双绝,名动江左。她自幼冰雪聪明,艳惊乡里。时逢江南年谷不登,重利轻义的姨夫将圆圆卖给苏州梨园,善演弋阳腔戏剧。初登歌台,陈圆圆扮演《西厢记》中的红娘,人丽如花,似云出岫,莺声呖呖,六马仰秣,台下看客皆凝神屏气,入迷着魔。

  陈圆圆“容辞闲雅,额秀颐丰”,有名士大家风度,每一登场演出,明艳出众,独冠当时,“观者为之魂断”。

  本来陈圆圆应该是居苏州桃花坞,不知为何到了金陵。现在宋佳成了她的裙下之臣,自然大力买好。

  陈圆圆此时豆蔻年华,但已初露尖尖角,艳名初著。

  李天涯心下思绪万千,表面却说道:“宋兄大才,何须小弟出手?不过,如有所需,定当效劳。”宋佳见李天涯应允了,大为欣喜。

  一旁的孙山见状笑道:“你们才子佳人,羡煞旁人,子楚啊,哪位苏蓉向来眼高于顶,就不知为何独独倾心于你?小弟佩服啊佩服。”

  经李天涯与阮大铖比试诗词一事,随着那首“蝶恋花”的流传,最近苏容倾心国子监生李天涯的事也是传得众人皆知。

  旁人看来,也是甚为好奇,苏容一向性格孤傲,许多王孙公子,为其倾倒,苏容却往往不屑一顾,这是因为苏容的特殊身份决定的。

  其他秦淮佳丽,尽管花容月貌,精通琴棋书画,但是基本都身不由己,不是上面有义母老鸹管着,就是为了居家费用奔波,哪里由得了她挑三拣四,心高气傲?一般只要客人多金,出手大方,姐爱俏,鸹爱钞,给旧院的老妈子钱财到位,自然可以一亲芳泽。

  而苏容就不一样,她假母已过世,没人管得了她,自家又身家丰厚,不为钱财操心。

  也有某些豪门大户,纨绔子弟,对苏蓉心痒难奈,想仗势欺人,用强横手段,将苏蓉来个霸王硬上弓。只是苏容平时又和宋佳等人来往甚密,金陵公子宋佳的身份无人不晓,哪个敢惹?

  另外苏蓉平素和人交往也十分严苛,等闲之人连她院子也进不去。因此苏蓉的箬影馆在金陵旧院众花魁中可谓独树一帜,令一众寻芳客可望不可即,只能徒然望花兴叹。

  从此,箬影馆——成了秦淮佳丽池一处独特的存在。

  而李天涯刚到金陵没多久,和苏蓉相好的传闻却甚嚣尘上。金陵士子圈里自然一片哗然,甚至有以俘获苏蓉芳心为终生目标者,更是若丧考妣。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何况这种才子佳人的桃色新闻,因此孙山有此一问。李天涯摸了摸鼻子,笑而不语。心道,这事的经历之巧,又不是三言两语说的清楚的,难道说,我与苏蓉的相识是因为一盆洗脸水开始?

  接下来,几位年轻学子,语笑喧阗,推杯换盏,一来二往,把那一坛酒喝了个坛底朝天,兴尽而散。
回复 万行 发表于 2022-7-31 20:30:25
第61章 修心亭
  李天涯和众人告辞后,回到听河居,却不见了小青。

  聂小倩说,下午小青嫌闷,要出去逛逛,还说要去找她一个朋友玩。

  小青还有朋友?李天涯很奇怪,不过也不以为意,这小青也是坐不住的,喜欢到处逛来逛去。

  “公子哥哥,你过来看!”当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聂小倩就这样称呼李天涯,在公子后面加上哥哥两字,听起来嗳味异常。

  原来聂小倩今天有一个人在家拾掇,把昨天那箱子的东西提出来把玩,发现第二个箱子底还有一卷画轴,昨天晚上,只顾看金银,居然没有发现。李天涯打开画轴,只见陈旧的画布上,星空浩瀚,一钩新月,远山黛淡,近处怪石嶙峋,石头上面站了一个人,似儒似僧似道,左手指月,右持长剑,遥指天际,神情孤傲飘逸,有问天之气概,其他也没什么出奇的地方。

  右下角有三个小篆字,依稀可辨为“心月问道图”,落款模糊不清。

  李天涯看了半天,也不知道何意,不过既然珍而重之藏于箱子底部,应该非同一般,于是叫聂小倩先收起来,等以后再慢慢琢磨。

  又望着那个玄兜,赤红色,越看越像女人的肚兜,上面绣有一朱雀。不由笑道:“小倩,不如你穿上试试。”

  李天涯和聂小倩自然不识,其实这个肚兜叫朱雀玄兜,是一件护身法衣,善避水火兵刃。

  聂小倩脸色绯红,但她也知道李天涯无调笑之意,依言回房穿上那肚兜,感觉肚兜能随意化大小,很是贴心,知道是一件难得的护身宝贝,心里感动。出来时,却见李天涯在翻来覆去研究那块紫金砖。于是笑道:“公子哥哥,我知道,那就是一件法宝。”李天涯闻言大感兴趣,如果是法宝,那不就是一块板砖,那太好了,用来砸人不是挺方便?

  于是,当下依法祭炼,滴了几滴精血,等紫金砖吸收后,再依兰迪传的方法祭炼。没一会,李天涯神念与金砖融合,脑海中多了一些信息,方知道原来这紫金砖名为“定心金砖”。可发出去攻击目标,可大可小。李天涯大为开心,相比捆龙索,他更喜欢定心金砖,如有不服,一砖撩倒,简单直接。而且他在祭炼中感知到,除了砸人,定心金砖还能镇压一切妖邪异的作用。

  今天是七月初五,天上挂着一轮弯月,夜风中暗香浮动,秦淮河上月影照人,在听河居附近的河畔,停泊着一只画舫,隐隐有琵琶曲声传来。

  李天涯吃饭时喝了酒,及第楼那宋掌柜送的那樽陈酿黄酒后劲甚足,他现在觉得有几分酒意,微醺中,眼见月光皎洁,心情大好,于是叫聂小倩一道到后院赏月。

  听河居后花园布局甚为精巧,碎石路面蜿蜒曲折,倚假山修竹处,流水潺潺,旁边筑有一木制凉亭,亭阁四面透空,以檀木圆柱相隔,河风一起满室沁凉,正面上有题匾写有“修心亭”三字,两边有联曰: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

  联句摘自《春山夜月》——清风朗月,欲触摸那轮悬挂的月亮,只需掬一捧眼前清水,月亮的莹莹华光就会于掌心荡漾,不觉间花瓣拂过,沾落衣襟。这淡定宁静的意境,豁达平和的心态。窃人情思,香薰欲醉。

  不由人捺不住漫漫逸致,一捧清水遥遥的月儿就在手中,生命如神妙的花开,流动着花香的神韵。

  如临水照影,花前问露,都是一种心禅。心安然了,景致就深了。

  这短短十个字营造出一片静谧清心的境界。

  “好地方,好联句,好意境啊!”李天涯吃着聂小倩新沏的毛尖茶,心境大畅。

  聂小倩穿着一袭月白长裙,身影曼妙,若姣花照水,倚坐在一旁微笑不言。看到公子开心她也开心,最近乱七八糟的事挺多,很少有这样静谧的时光,只要跟在李天涯身边,她觉得十分安详喜乐。

  慢慢的,聂小倩已把李天涯当成这人间至亲的人了。

  现在他们已有银子,李天涯已让聂小倩购置一切应需物品,聂小倩做得井井有条,已经慢慢融入管家婆的角色。

  河风习习吹送,秦淮画舫上,灯火影影绰绰,有人在弹琵琶声,歌韵若有若无,歌词隐约依稀可辨:“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这应该是《琵琶记》里面的唱词,《琵琶记》是元末戏曲作家高明(即高则诚)创作的一部南戏,现在已经到处流传了。

  李天涯心里一动,史上传说,秦淮八艳之一——李香君丝竹琵琶、音律诗词亦无一不通,特别擅长弹唱《琵琶记》,只是不轻易与人唱。

  想到李香君,李天涯不想起后世传唱《桃花扇》的优美的句子:“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不由吟哦出声。

  今天功成名就,筑起高楼大宴宾客,醉生梦死,转眼间雨打风吹去。世事无常,人生起起落落,哪个能料想得到呢?

  现在的金陵纸醉金迷,秦淮河上无限风月,士大夫寻欢作乐,代表了晚明最后的繁华,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景。其实从这时开始,大明帝国内忧外患,已不可避免的走向落日余晖。日薄西山,如一座腐蚀的大厦,在风雨飘摇中摇摇欲坠。

  现在东北建奴兴起,没多久,满洲铁骑肆虐中原,清军入关,铁蹄南下,南京这金粉佳丽地,即将任人宰割,在铁骑下挣扎哀鸣。

  在这十几年间,我能为这个时代做些什么呢?想想历史上这锦绣河山,被战火焚烧得支离破碎、面目全非。特别那一个个美丽聪慧、灵气逼人的秦淮佳丽,在国破家亡时,乱世中颠沛流离,很多人逃不了任人鱼肉的命运,多数都晚景凄凉。

  想到此处,李天涯心里有些难受,到时如果力能所及,能改变就改变,能救几个算几个吧。

  此时已是亥时末,秦淮河畔开始慢慢静下来。那渺渺歌声传来更是清晰,聂小倩笑道:“哎哟,是在唱公子的词。”聂小倩大为兴奋,她和李天涯都是听力异于常人,听出画舫上歌妓和着琵琶,唱的歌词正是那首《木兰辞》: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聂小倩本出身书香门第,仍大家闺秀,琴棋书画诗酒花,也是多有涉及。当下比李天涯还要开心,看向李天涯满脸崇拜,李天涯心里好笑,这时候的聂小倩,就像后世时的一个迷妹。

  此时,突听画舫那边声音大了起来,像是有人在争吵。
回复 万行 发表于 2022-8-4 12:49:28
第62章 秦淮救美

  夜深人静,李天涯耳力极强,依稀可辨有个声音很熟悉。心里一动,说道:“我去看看……”聂小倩道:“我跟着公子一道去。”

  李天涯自无不可,于是两个人直接从后门走了出去。

  秦淮两岸,华灯灿烂,时已近子时,一轮上弦月高悬。秦淮河上轻烟笼罩,月下的秦淮河像玉带延展,沉静优美。

  一艘大画舫凌波泊靠在岸边,随河水轻微摇曳。

  吵闹声正从画舫传来,只听一人的嚣张跋扈道:“本公子让你留下,是给你脸了。别以为有金陵公子捧你,你就攀上高枝了?一个出身乐籍的贱婢,真是不识好歹!哼哼……”

  李天涯听来,这声音也挺耳熟。正

  思忖究竟是哪位?又听一个清冷的女子道:“我也没自恃身份,也没有痴心攀高枝,像楚公子这样的侯府公子,小女子就万万高攀不起,这就告辞……”

  这女子说话入耳特别熟悉,李天涯马上认得是苏蓉的声音。紧接着又听一个人阴阳怪气道:“这可就是你苏蓉的不是了,我等乘兴而来,游兴正浓,如今酒宴未散,你怎么就大煞风景,独自要走?莫非你自识了李子楚后,就眼高于顶,不把我等放在眼里?”

  这个声音李天涯也认得,言辞一惯的挑拨撺掇,却是桐城阮大铖。对于他为何忽然提起自己名字,李天涯也摸不着头脑。

  又一个女子说道:“哎呀,诸位公子稍安勿躁,请听奴家一言可好?”这声音金陵口音煞是好听,不是李香君是谁?

  只听李香君又道:“今儿这事都怪奴家,箬影本来今儿身体真的不适,却是奴家拉来相陪,并非有意要得罪楚相公呢。”

  李香君又说道:“不如苏蓉自由得她归去,待别日身子好了,再设宴为诸位相公赔罪。今儿就由奴家与河东君唱个曲儿,陪诸位相公一醉方休,楚公子,你看可好?”

  那楚公子不耐烦地道:“你给我住口,今晚偏要苏蓉这骚蹄子留下来陪我,不用你在这蝎蝎螫螫阻三拦四的?左右就几个青楼歌妓,别给脸不要脸。”

  听到这口气,李天涯这时也想起来了,这人就是那个楚俊,难怪,这样气焰嚣张。

  楚俊这番话后面是对着李香君说的,也极不客气。本来李香君与侯朝宗交好,楚俊看在其脸上,对李香君也以礼相待,现在借着酒意,蛮劲发作,也顾不得了。

  此言一出,李香君脸色自是极不好看,其他人也是鸦雀无声。看来楚俊在金陵骄横跋扈惯了,谁都不敢得罪于他。

  听声音,楚俊酒意也有七八分了。原来苏蓉一向眼高于顶,等闲不肯出来,苏蓉鄙其为人粗俗,楚俊多番邀约,她都托故不出来。

  楚俊自命风流不凡,几年来也梳珑了不少秦淮佳丽,唯有苏蓉一直可望不可即。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想得到,他于是对苏蓉更是心痒难耐。正是求之不得,辗转反侧。只是急切间,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下手。

  恰好昨日阮大铖来访,一番寒喧后,告知苏蓉已有入幕之宾,且这个人就是他认识的李天涯。在阮大铖有意撩拔下,楚俊更是又妒又恨。于是两个狼狈为奸,挖空心思,终于被他们想到了一条计谋。

  那就是先由阮大铖约侯朝宗,又通过侯朝宗邀请李香君,再由李香君邀苏蓉出来。如此七弯八绕,苏蓉就察觉不到原主人是楚俊,如果苏蓉出来,人上画舫,如羊入虎口,就由不得她了。这种手段他楚公子这些年不知干过多少次,糟蹋了不知多少良家妇女,百无一失,算是驾轻就熟了。

  却没料到苏蓉一见到楚俊,心里顿时起了警惕,言辞不冷不热,喝酒也推身体不适,一滴不沾,席间只是虚与委蛇,搞得楚俊他们无从下手。没多久,苏蓉就推辞要先回去,于是楚俊忍无可忍,终于露出了僚牙……

  半晌,只听苏蓉道:“杏儿,咱们走……”杏儿应了一声,跟着两条身影就要往画舫岸这边走。这女郎倒是甚有胆量,李天涯心道。

  只听楚俊叫道:“给我拦住她们,灌她酒,看这淫贱骚蹄子还傲不傲……”只听几个仆从应了一声,就往苏蓉主仆追去。

  苏蓉又气又急,和杏儿快步就跑,此时,其他人有劝阻的、有惊慌的、有幸灾乐祸的,画舫顿时一阵大乱。

  杏儿跑在后面,没一下子就被两个仆人拉住了,杏儿拚命挣扎,一边尖声大喊:“放开我……小姐,快跑……”

  苏蓉娇喘吁吁,她虽然从小没裹过脚,行走如常人,那曾经历过这样的场面,耳听背后面脚步声,楚俊几个如狼似虎的仆人就要追上她,她也甚为烈性,当机立断,一个箭步扑到画舫边,眼睛一闭,纵身就往秦淮河跳去……

  却没有意想中投入河里,只觉扑进了一个宽厚温暖的怀里,苏蓉愕然,睁开眼睛,耳边只听一个低沉的声音道:“箬影别慌,是我……”苏蓉又惊又喜,心里暗道,刚才最后时刻想起就是他,没料到,他真的出现了!

  不过,苏蓉马上又惊醒,叫道:“李公子,你快走,那些人极恶的……”苏蓉心想,以楚俊的背景及蛮横,李天涯一介文弱书生,在金陵无权无势,岂能与楚俊在等世家子弟做对?惹上楚俊简直是以卵击石,死路一条。当下顾不上自己安危,只叫李天涯快走。

  李天涯心下感动,沉声道:“没事的,一切有我!”

  当下把苏蓉扶稳往身后一带,苏蓉这才发觉刚才一直紧紧抱着李天涯,顿时脸红如赤。

  此时那两仆人已追到,朝李天涯扑来。李天涯迎上一步,双手一振,李天涯此时身手,岂是此等家仆所能比得,顿时往两旁摔了出去,只听“扑通!扑通!”两人掉进了秦淮河里。

  小丫头杏儿发现了李天涯,惊喜交加,眼睛睁得大大的,尖声叫道:“李公子,快来救我……”李天涯朝那两个仆人喝道:“快放开她!”

  那两条大汉为李天涯气势所逼,退了一步,放开了杏儿,杏儿得脱魔爪,又惊又喜,赶紧跑到苏蓉身边。

  却听有人叫道:“哼!好一个英雄救美。李天涯,又是你!”声音充满恨意。

  锦袍金冠,一脸阴鸷,正是楚府长子楚俊。

  楚俊及画舫众人眼看事情有变,都走了出来。

  只见跟在身后的是阮大铖,侯方域,李香君身边是一位穿方巾青矜儒服的美丽女子。除了那男装丽人,都是李天涯认识的人了。侯朝宗和李香君上前与李天涯见礼,李天涯抱拳回礼。阮大铖却是微微冷笑,不理不睬。

  那男装丽人二十左右年龄,一双剑眉又黑又长,娇丽中带着三分英气,在一旁不住眼地打量李天涯。

  当下李天涯对楚俊道:“是啊,楚公子,才几日不见,竟然欺负起弱女子了,真是大有出息!嘿嘿,佩服啊佩服。”

  楚俊胀红了脸叫道:“李子楚,上次之事我还没与你算账,今日居然又管起本公子的事来,你还真不知死活。”

  这时聂小倩已过来站在李天涯身边,楚俊发觉李天涯身边的美人似曾相识,但一时也想不到就是那位男扮女装的聂道士。

  李天涯冷笑道:“自来天下事天下人管得。你身为堂堂男儿,恃强凌弱,竟然欺凌一介弱质女子,真令天下男儿羞死!”
回复 万行 发表于 2022-8-7 08:44:34
第63章 所谓名士

  楚俊叫道:“这等娼优奴隶之流,在本公子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嘿嘿,只有你这种穷酸腐儒,才甘与为伍,哈哈。”

  此言一出,李香君及那男装丽人都纷纷变色,楚俊这是把她们都骂进去了。

  李天涯道:“生而为人,不由自己选择,有的人出自富贵之家,却是斯文败类,行事直如衣冠禽兽。有的人虽出身贫贱之家门,却能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这才是最可贵可敬的。你不过是占了出身便宜,却是寄生之虫,饱食终日,恃强凌弱,欺凌妇女,又有什么值得耀扬之处?”李天涯借助后世人人平等的观念,说到后来,声色俱厉,把楚俊骂了个狗血淋头。

  本来在这时代,出身决定一切,门第观念根深蒂固,讲究门当户对。一般贩夫走卒,娼优奴隶被视为贱籍。明朝把这些人统称为堕民,一般是乞丐、乐户、渔民、娼妓、奴婢,这些人世世代代都是堕民,清白人家是不与堕民往来的,只有家里有红白喜事才叫那里的乐户来帮忙吹吹打打,还有其他一些下贱杂务也是找堕民来干。

  楚俊说话虽然态度嚣张得过分,但其观点放在此时代来说,也无可厚非。

  反而李天涯的话,却是石破天惊,令众人听的膛目结舌。李香君及那男装丽人等听得目泛异彩,苏蓉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看向李天涯的眼神大不一样。不过她此时心里有喜有忧,喜的是自己果然没看错人,李天涯真个从心里头没看不起她们;忧的是,李天涯得罪了楚俊这等有权有势的贵胄衙内,后患无穷,以后如何在金陵立足?

  她们这些人,别看平时锦衣玉食,貌美才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是实际上限于出身,她们往往自觉低人一等,只能做服侍人的活儿。碰上稍有权势功名的人,如果存心欺凌,只有忍辱服软的份儿。

  那曾有像李天涯这样从出身上替她们说话,一席话义正辞严,自然令她们感动不已。

  眼见李天涯寸步不让、声色俱厉。楚俊怒道:“李子楚,你敢辱我?”

  李天涯道:“嘿嘿,辱你又怎么样?难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难道不是你辱人在先?如今却来倒打一耙?”

  楚俊铁青着脸,狞笑道:“好,我就看你一介穷酸秀才,到底有何本事?来人,给本公子上!揍他!”楚俊说完,他身边一帮豪奴仆人大声应了一声,就向李天涯冲来。

  李天涯见状微微一笑,示意聂小倩护住苏蓉和杏儿。

  李天涯疾步冲了上去,经过这段时间的几场博斗,现在的李天涯也算是打斗经验丰富了,打这几个只会仗势欺人的家奴直如儿戏,挥洒自如。只见他如虎入羊群,指东打西,只听一阵乱响,没一会几个家奴就三个在地上呼号,一人捂着嘴,一个鼻青脸肿,连连后退。而李天涯气定神闲站在那里,似乎连衣角都没被动过。

  苏蓉又惊又喜,这李子楚太出乎她意外了,刚才她吓得花容失色,如果不是聂小倩拦着,她刚才就想冲上去。聂小倩却是笑眯眯的,脸有得色,这种结果早在她意料之中。心道,如果是她出手,还有更狠的,嘻嘻。

  这下,众人都傻了眼。本来众人以为李天涯是一介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是几个豪奴的对手,侯朝宗还准备向楚俊讨情,请他手下留情,毕竟他还比较赏识李天涯的。阮大铖却幸灾乐祸,他对苏蓉一直念念不忘,无奈苏蓉对他爱理不理,敬而远之,他觉得都是因为李天涯的缘故,所以巴不得李天涯和楚俊结仇。

  可众人都没想到,李天涯这么厉害,一下子把几个家仆都打倒了,楚俊脸色大变。

  李天涯原本也不想和楚俊结怨太甚,毕竟楚府在金陵财雄势大,但今晚这事既然搁到身上了,那也没办法。他的性格就是没事不惹事,有事不怕事。

  如今已经和楚俊闹翻了,那就没必要留情脸。

  当下李天涯冷冷一笑:“好!咱们现在来好好算账……”就往楚俊走过去,他刚才几下子撩倒几个仆人,现在自然而然有一股威势,楚俊两个家奴竟然不敢阻挡。

  楚俊眼看李天涯朝他走来,他上次吃过李天涯的亏,不由往后直退,一边嘶声吼叫:“李天涯,你……别过来,你敢动我……”

  这时阮大铖说道:“李子楚,得饶人处且饶人。我等名士风流,应温文尔雅,不似贩夫走卒那般粗俗,你身为读书人,却逞强好胜,搬弄拳脚功夫,这可是你的不对了。”阮大铖毕竟和楚俊一道来的,当下硬着头皮上前斥责李天涯。

  李天涯怒极反笑:“哦,那依阮先生说法,我刚才就应该站着,不能还手,任凭这些奴才打伤打死?嘿嘿。”这阮大铖果然不愧是后世闻名的奸臣,刚才楚俊驱奴追逐苏蓉主仆、欧打他时,阮大铖一声不吭,反而幸灾乐祸地看热闹。这当儿,眼见楚俊快要吃亏,才装模作样的走出来劝架,还假惺惺的说这番冠冕堂皇的话。

  世上的所谓的“伪君子”说的就是像阮大铖此等人,表面是赫赫有名的大名士,实际上一肚子的男盗女娼,为了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惯会说一套做一套。

  阮大铖强颜笑道:“哪有这样的事?刚才楚公子只不过是略加惩戒,侯兄,依你看……”

  阮大铖知道李天涯和侯朝宗、李香君等相识,言下之意是让侯朝宗劝下李天涯,侯朝宗原对楚俊刚才浑不把他当一回事,言辞粗鄙无礼,也有些气恼。眼看李天涯占了上风,暗暗称快,本来打定主意看热闹。只是既然阮大铖开口,心想如果李天涯真打了楚俊,也不好收拾。

  于是上前一步对李天涯说:“子楚兄,暂且住手,能否给在下一个薄面,此事就此揭过如何?”

  李天涯心道,侯朝宗就是老好人一个,按《桃花扇》剧情,阮大铖就把你和李香君差点害得家破人亡。

  不过侯朝宗居然出面,这面子也不能不给。就道:“本来我犯着见官,也要出出这口恶气,好些惩戒他。如今既然朝宗兄出声,只是……”
回复 万行 发表于 2022-8-7 08:45:16
第64章 “三绝”柳如是

  侯朝宗本想与李天涯也仅是一面之交,本不指望李天涯给脸,不料李天涯似乎可以通融。忙道:“子楚有何要求?可以说出来……”说着,望了阮大铖及楚俊一眼,后者点点头。他们眼看李天涯气势汹汹,担心他像愣头青一般不依不饶,非要把楚俊揍一顿,那就有点麻烦了。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楚俊于是点点头,别人不知,有过上次经历,他知道李天涯还真敢动手揍他。

  李天涯说道:“我的要求就是,楚公子须当面向苏蓉姑娘陪礼道歉。”

  说着双眼炯炯,盯着楚俊,大有只要楚俊说个“不”字,就冲上去抡他的势头。

  众人这时也都瞧着楚俊,看他如何作态。

  楚俊听到要他向苏蓉道歉,大叫道:“要本公子向这种贱婢陪礼?休想……”一眼瞥见李天涯脸色一凛,似乎蓄势待发,赶紧道:“这个……好,我依得……”

  其实,这种公子衙內平时作威作福,貌似不可一世,也是欺软怕硬之辈。

  楚俊顿了一顿,脸色青红变幻不定,终于上前一步对着苏蓉道:“苏蓉姑娘,刚才是在下孟浪了,本公……我向姑娘陪礼了……望苏蓉姑娘大量,饶过楚某……”

  楚俊虽然说得不情不愿,但对于骄横惯了的他来说,此举已是破天荒头一次了。

  苏蓉哪料到楚俊竟然会向她陪礼,不由有些愕然,一时间竟呆了。

  楚俊说完,重重地“哼”了一声,也不理任何人,“噔噔噔”转身上岸,急步而去,阮大铖及楚俊仆从等也追拥过去,跟着走了。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因为今晚发生的事太过出乎意外了。

  过了一会,还是侯朝宗强颜笑道:“子楚兄,今儿幸亏碰到你,要不然可要酿成大祸。只是,那楚俊为人极为蛮横狠毒,睚眦必报,子楚以后可要小心了……”

  李天涯微笑不言,心道,岂止是这次?昨天晚上在楚府门口打楚俊那时,双方就已结下梁子了,他和楚俊是八字相冲,见一次打一次。

  李香君笑道:“是呀,今遭幸亏碰到子楚相公。箬影妹子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奴家可是罪大了。”刚才苏蓉差点投秦淮河,可把她吓得花容失色,这小娘子,竟性烈如此。现在李香君还是后怕不已,过来拉着苏蓉的手,轻语抚慰。苏蓉本来有些嗔怪李香君,今晚邀请她来时没有说明有楚俊在场,其实阮大铖有心掩盖,真实情况李香君也不太了解。如今化险为夷,反阴差阳错遇到李天涯,苏蓉一直芳心激荡,那一丝的不快也烟消云散。

  那个不声不响,一直冷眼旁观的男装丽人,这时像男子般向李天涯作了一辑,朗声道:“小弟柳如是,久闻李子楚大才,今日一见,英雄救美,侠骨柔情,果然不负所望呀。”说着,似笑非笑地瞅了苏蓉一眼。

  “柳如是?”李天涯又愣住了,这又是一个传奇女性。

  李天涯从后世记载,柳如是也是秦淮八艳之一,本名杨爱,字如是,又称河东君,浙江嘉兴人。

  柳如是本身极具才华,正直聪慧,魄力奇伟,就文学和艺术才华,她被称为“秦淮八艳”之首。书画也负名气,她的画娴熟简约,清丽有致;书法深得后人赞赏,称其为“铁腕怀银钩,曾将妙踪收”。

  据说柳如是为江南名妓徐佛收养,类似苏蓉被其义母苏凤兰收养。

  如今的柳如是刚到金陵,刚届二十岁,因从前与李香君有旧,暂时寄住李香君媚香楼,自号“影怜”,表示其浊世自怜自艾的意思。在松江时与复社、几社、东林党人交往,常着方巾儒服男装,与诸人纵谈时势、和诗唱歌。

  柳如是擅长作诗词,绘画也甚在行,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女诗人,有《柳如是诗》等诗集存世。

  最近李天涯因两首词,在南京才名大显,柳如是在青楼的姐妹们常有提及,经常怅叹无缘认识李子楚。柳如是作为一位女才子,自然对李天涯极有兴趣。

  眼见李天涯看着柳如是怔怔出神,若有所思,众人还道李天涯被柳如是丽色所迷。

  柳如是眉眼如画,俏丽中带有三分英气,三分妩媚,一身男装别具风韵。

  苏蓉娇嗔道:“哎哟,子楚相公,魂丢了吧?”说着,用手悄悄地掐了掐李天涯腰部,李天涯这才惊觉,李香君看在眼里,“噗哧”一笑,苏蓉顿时霞飞满脸,发觉自己此举未免太也亲热。

  后世中,李天涯对柳如是最是印象深刻的,不是因为她的美貌,却是柳如是的风骨,这是一位真正的女中丈夫,像极南宋另一位青楼女子——巾帼不让须眉的梁红玉,只是可惜她没有梁红玉命好,梁红玉的丈夫是中兴四将之一的韩世忠,而柳如是所托身的是晚明大才子钱谦益。

  柳如是作为传统社会一介青楼女子,却有着深厚的家国情怀和政治抱负。柳如是常与来往名士纵论天下兴亡。柳如是曾对友人说:“中原鼎沸,正需大英雄出而戡乱御侮,应如谢东山运筹却敌,不可如陶靖节亮节高风。如我身为男子,必当救亡图存,以身报国!”

  李天涯笑道:“原来是三绝柳如是姑娘,小子也是久闻仰大名呀。”柳如是因容貌、才学和儒士着装被称“三绝”。

  柳如是甚为感兴趣:“李相公也曾听过小弟微名吗?”

  李天涯下意识的道:“当然,当然,如雷贯耳,这都闻名都几百年了……”

  此言一出,众人都呆了,这叫什么话?

  聂小倩更是翻了翻白眼,公子什么都好,就是碰到美丽的女子经常颠三倒四、语无伦次。

  李天涯发觉自己的语病,自嘲的一笑:“我是说,对柳如是姑娘很熟悉……哦不是,是柳姑娘的一首诗叫什么来着……”柳如是眼光闪烁,狡狯的抿嘴笑道:“真的吗?是哪一首诗呢?”说话间,盈盈妙目凝视李天涯脸上,绝不稍瞬。

  李天涯随口一提,竟引来柳如是连番诘问,不由额头微汗,为了掩饰窘态,哈哈一笑,说道:“我自然记得,柳姑娘的佳作实在太多,比如,比如……”李天涯比如了半天,终于被他搜肠刮肚想出了一首诗:“垂杨小苑绣帘东,莺花残枝蝶趁风。最是西冷寒食路,桃花得气美人中。嘿嘿,好诗啊好诗,十分清丽别致……”这一首诗,确是柳如是所作,题为《西湖绝句》。

  柳如是听了,这才盈盈一笑道:“子楚相公果然记得小女子的拙作,非是胡乱奉献。”

  李天涯这才松了口气,看来真个是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哦,特别是这位爱较真的旷代奇女子。
回复 万行 发表于 2022-8-12 21:54:45
第65章 秦淮夜月

  这时已是午夜,众人各自收拾准备归去。因过两天就是七夕,除了柳如是,都曾经邀请参加七月初七参加雅集的,当下也互相致意,李天涯现在心里有底,口袋有钱呐,豪气地拍胸口道,让大家届时尽管过来雅集。当然一并邀请了柳如是,柳如是闻言,大感兴趣,自然一口答应。

  她本来就经常穿男装,参加这类雅集活动。

  李香君和柳如是与侯朝宗一道走了,李香君临走时对李天涯笑道:“箬影就有劳子楚相公送回去了……”说着捉狭地朝苏蓉眨眨眼睛,苏蓉面上一红,李天涯此时正与媚香楼聂小倩说话,半响应没出声,她顿时心里满不是滋味,朝李香君嗔道:“走你的吧......我不需人家送,自己走得了,杏儿,咱们这就走……”

  李天涯这才回过神来,忙道:“这个是份内事,自当效劳,苏姑娘,等等我……”李香君见状“嘻嘻”娇笑,几人径自去了。

  苏蓉粉面发烧,感觉自己太女儿情态了。不知为何,她发觉在李天涯面前总是控制不了情绪,总想发泄什么。

  李天涯、苏蓉走在前面,聂小倩与杏儿在后面。

  这时天色澄清,一轮娥眉月挂在天中,月影朦胧,大青石板路面如被水涤洗过般,光可鉴人。

  秦淮河上画舫灯光璀璨,有些大楼船有客还在彻夜玩乐,歌赋乐声不绝于耳,《秦淮灯船曲》有诗云:

  “遥指钟山树色开,六朝芳草向琼台。一园灯火从天降,万片珊瑚驾云来。”

  几人秦淮河慢慢的走,月色下的秦淮河画船箫鼓,来来去去,船挂羊角灯如联珠,两岸水楼、河房朱栏绮疏,竹帘纱幔,夜风中茉莉花香味浓郁。

  夜凉人定,风清月朗,几个人沿朱雀桥往桃花渡徐行。

  李天涯、苏蓉一时无言,人多一起时,李天涯随意嘻笑,挥洒自如,此时只是两人时,鼻端时时传来少女的幽香,令他心猿意马,反而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苏蓉头次和李天涯单独在一起,只觉此时心下安详喜乐,漱涤尘襟,娱目赏心,心里只盼望永远这样走下去,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反而跟在他们后面的杏儿和聂小倩在聊得不亦乐乎。

  杏儿:“小倩姐姐,听河居就你和你家公子两个人住吗?你们不嫌冷清?”

  聂小倩道:“不会呀,我经常和公子哥……和公子修炼……不,经常在听秦淮河上的歌曲儿,可好玩啦,并且我以前也是经常一个人的……”

  杏儿狐疑:“一个人?那姐姐你双亲呢?”

  聂小倩:“我好久没见爹娘亲啦,可能今生没法再见他们的面了……哎”

  杏儿:“哎,姐姐好可怜啊。姐姐你别伤心哦,以后杏儿会去找你玩的……”

  聂小倩道:“我和公子一起,以后就不会孤单一个人了。”

  听到这儿,苏蓉疑问的看了李天涯一眼,因为李天涯和她一道来金陵时是一个人的。李天涯知道她的意思,只得把和王京等人说的聂小倩的身世再说了一遍,低声道:“小倩她自幼父母双亡。”苏蓉“哦”了一声,对聂小倩大起同情之心,因为她自己也是差不多的身世,有同病相怜的。她原来对李天涯身边突然出现的这位俏婢甚为戒备,现在也释然了。

  快到潇竹馆时,苏蓉道:“明儿雅集,子楚相公可有什么为难之处,箬影或可尽一点绵力呢?”

  李天涯不以为意的道:“为难?不就是搞个聚会嘛,这有什么麻烦的?”他现在一副轻而易举的状态,可没想到,当日开始听说要来听河居开雅集时,他那副大祸临头的模样。不同的就是现在他口袋里有钱。俗话说,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小丈夫不可一日无钱,钱是人的胆。

  苏蓉还以为李天涯听不明白,于是又道:“箬影薄有积蓄,子楚相公若有所需,自当奉上……”苏蓉说到此处,声如蚊呐,脸若火烧,羞不可仰,她这一番话说得有表明心迹的意味了。

  李天涯心下感动,苏蓉此番话有以身相托的意思了。其实,苏蓉本来性格就是特立独行,行事果决且有侠气,爱便爱,要恨便恨,并不忸怩作态,否则也不能在秦淮河这么久,还是完壁之身。

  今晚被李天涯搭救之后,苏蓉一颗芳心已牢牢系在李天涯身上,且李天涯为了她不怕得罪金陵四大家族之一的楚府长公子楚俊,这更令她感动。在金陵楚府可以说是权势熏天,李天涯一介秀才,惹上这样的人物,以后麻烦自不会少,可以说是陪上了前途。

  本来如果在其他场景,苏蓉也不会这么大胆吐露心事,但经过晚上之事,自己差点投河轻生,近乎劫后余生,如今在如此良辰美景中,一颗芳心已融化在月光中,心神皆醉,意乱情迷中脱口而出。

  听了苏蓉话后,李天涯心神激荡,当下伸出手,握住苏蓉的柔荑,嘴唇凑到她耳边,低声道:“箬影如此情意深重,子楚不敢有所负。”

  苏蓉情不自禁,话脱口后好生后悔,觉得自己近乎自荐枕席,这么一来,会不会被他轻贱了?现听李天涯如此深情款款的话,不禁又惊又喜,又羞又爱,心下说不出的甜蜜。

  一会,到了箬影馆,杏儿跑到在前面去叫金妈开门,金妈睡眼惺忪的提着灯笼出来,待李天涯准备叫聂小倩回去时,杏儿已经拉了聂小倩跑进去不知踪影。

  夜风中只听聂小倩说了一句:“公子请稍等……”

  这小妮子真岂有此理!

  李天涯与苏蓉站在院子门口,面面相觑,啼笑皆非,苏蓉轻声道:“子楚相公,要不,你也进去……”说这话时苏蓉眼神迷醉,媚眼如丝。

  苏蓉本就是扬州瘦马出身,一身笼络男人的本领十分了得,此刻动了情,淡淡的月光下,肤如凝脂,丽色照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更是诱人。

  李天涯情难自禁,揽住苏蓉纤腰,苏蓉双颊酡红,“嘤”了一声,也紧紧的抱着李天涯,身子微微颤动,李天涯只觉得抱在怀里的娇躯突然热了起来。

  苏蓉从喉底发出一声妖娆声嗽,心里除了快活之外还有一些慌乱,喘息道:“相公,有人来了。”

  李天涯在她耳边道:“今晚你面对楚俊,直斥其非,可胆大得紧,如今,也会怕吗?”

  苏蓉缩着脖颈、耸起肩膀,吃吃笑道:“奴家不怕他,却怕子楚相公,怕相公会吃了小女子。”

  这时,却听传来脚步声,李天涯和苏蓉赶紧分开,聂小倩和杏儿跑了出来,聂小倩道:“公子,咱们可以走了吧?”

  原来,杏儿一路上和聂小倩聊得甚为投机,如今已经姐妹相称,刚才是杏儿带她进去,提了一包东西送与聂小倩。
回复 万行 发表于 2022-8-13 12:29:58
第66章 苏蓉赠金

  李天涯也不以为意,以为是杏儿丫头私下送一些小礼物给聂小倩,他也替聂小倩高兴,聂小倩没有其他玩伴,平时李天涯去国子监,就她一个人在家。考虑到聂小倩的特殊身份,李天涯也无可奈何,这下可好了,难得她和杏儿一见投缘。

  当下和苏蓉作别,苏蓉依依不舍,李天涯两人走到巷口转角,却见苏蓉还站在那儿……

  回到听河居,李天涯刚洗完澡上修心楼,却听聂小倩叫道:“公子哥哥,你过来看……”李天涯一看,聂小倩面前桌面上金光灿灿,却是几十锭金锞子……那包裹就是杏儿送给聂小倩的。

  李天涯略一沉吟,顿时心下大亮,原来苏蓉以为李天涯手头局促,却碍于读书人面子,撑着不承认。而这也是一般读书人常有的通病,死要面子活受罪。苏蓉顾及李天涯颜面,事先吩咐杏儿作了布置,刚才说那些话也算是作了伏笔。

  李天涯想明白了此节,不由心下感动,女郎苏蓉真的是蕙质兰心、体贴入微啊,亏她想得这样面面俱到,又顾及到李天涯的自尊心。

  不过,我如今却是真的有金银,已经成了如假包换的土豪了啊。为什么就不信我呢?可能她认为我死要面子強撑着的吧?呵呵,李天涯苦笑着摇摇头。

  也难怪,前些天李天涯还在苏蓉面前大声叫穷,因赢不了阮大铖五百两银子而悻悻然,谁知道这么快就得了巨金了呢?刚才李天涯还以为苏蓉是在表明心迹,原来还真说到做到,就赠这么多金子,而且出手之豪绰,令人咋舌。这金锞子的数量,比他从小青那儿得到的还要多。

  佳人如此,夫复何求?一时间,李天涯心里冒出了这句话。聂小倩也想通了这事的来龙去脉,小妮子眼神闪动,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公子,咱们要不要退回去?”

  李天涯这才惊醒过来,“这……你先收起来,以后再说!”现在决没有退回去的道理,那不等于是婉拒绝了苏蓉的心意?聂小倩抿嘴笑了,她今晚从杏儿那儿,也把苏蓉的底探得一清二楚,她也对苏蓉主仆很有好感,如果苏小姐和公子……

  这时,灯火摇动,外屋传来一阵响声,忽然听到窗缝里有窸窸索索的响声,李天涯和聂小倩互相对视了一眼,这是什么情况?

  不一会,有一个小人肩上扛着矛戈进来,刚落地,就变得和平常人一样高。只见它青面獠牙,张牙舞爪,持枪向李天涯刺来,这鬼怪虽然形状可怖,却是几乎没有法力,李天涯正想出手,却听聂小倩叱道:“斩!”

  只见“月影”小剑凭空出现,挟着风声,向小鬼斩去,那小鬼一见大骇,身形急剧缩小,转身就跑,但“月影”疾如闪电,那小鬼逃避不及,惨叫一声,被斩翻在地,也没流血,却是一个小纸人。

  聂小倩把小纸人捏在手里,看了看笑道:“公子,只不过是个小法术罢了。”聂小倩在修炼上比李天涯勤快得多,懂的东西也远比李天涯多。

  “嘭嘭嘭”

  这时从门外又冲进一个怪物,赤红的脸色,口里发出恐怖的响声,手中提一把叉子,浑身冒着黑烟,这次那鬼怪刚落地,聂小倩更不废话,纤手虚指,“月影”又洞穿了那鬼怪的头,掉到地上,是一个泥玩偶。

  李天涯哈哈大笑,心里已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肯定是那胡半仙搞的鬼,不过像这种小法术只能吓吓普通人,对于现在的李天涯来说,济得甚事?

  不一会,楼房像在摇晃,李天涯和聂小倩微微一点头,两人飞身出了屋外,只见月影下,一个约有两层楼高的巨人,脸如锅底,精赤着上身,肌肉轧结,正在推修心楼,鼻孔发出牛喘的声音……

  李天涯又好气又好笑,那胡半仙还真不死心嘛。也好,就陪这些小怪玩玩,顺便当熟悉一下手法。向聂小倩摆摆手,聂小倩知道公子手痒了,于是微笑停手,在一边观战。反正这些妖怪徒有其表,其实也没什么厉害之处。

  这时那巨怪发现了李天涯,竟从腰里摸出一张弓,弯弓搭箭,一箭向李天涯射来。李天涯赤炎剑出鞘,把箭劈成两截,掉到地上。

  那怪又一箭射来,李天涯连跳带跃,躲了过去,这时李天涯已冲到了巨怪面前,巨怪大怒,“嗥!嗥!”仰天大叫,李天涯吓了一跳,这声响挺大的,骤然之下,差一点把耳朵震聋。

  赤炎剑向巨怪砍了下去,那怪抽出一把刀,迎了上来。刀剑相磕,巨怪的刀竟然燃烧了起来,巨怪大惊,貌似他极怕火,扔了刀就跑,李天涯哪里肯舍?哪里去找这种痛打落水狗的机会,赤炎剑又向那怪脚部砍去,“咔嚓”那怪脚断了一截,在断口处焚烧了起来,那怪惨叫一声,摔在地上,现出原形,原来是一个木偶,怪道会燃烧,木偶高大如同平常人一样。弓箭还缠在腰间,脸谱刻画得狰狞可怖。

  李天涯正饶有兴趣的在端详,突然听聂小倩叫道:“公子小心……”脑后劲风响起,一个极为危险的气息袭来,李天涯急忙就地一滚,“轰隆!”一道闪电击下,只见他原来站的地方,被闪电击得一片焦黑……

  这么厉害?李天涯刚站起身,又听一声阴沉沉的冷哼!一个瘦削的身影出现当场,三角眼,鹰钩鼻,尖下巴,赫然正是胡半仙。

  李天涯愤怒了,这胡半仙为了区区十两银子,居然不惜杀人。于是冷冷道:“兄台,好手段!这就是你说的,我的性命之危?”

  胡半仙道:“小子,只怪你太过吝财,怨不得贫道。”

  其实胡半仙也是有苦难言,他在秦淮河畔开店算卦已有好几年,做他们这一行全凭口碑,可以说名声就是他的招牌,这次不合惹了李天涯,如果李天涯三天内无事,等于把他的招牌砸了,那他就不能再在秦淮河畔立足,多年的经营毁于一夕。只能选择关门大吉或者去其他地方重起炉灶。

  无论从繁华及人流的密集程度,秦淮河畔这边都首屈一指,哪里是其他地方比得了的?
回复 万行 发表于 2022-8-14 12:50:30
第67章 崂山道士

  俗话说,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这样一来,胡半仙就必须取李天涯性命。没想到,接二连三派了几个小玩偶,都被李天涯及聂小倩击败,无可奈何之下,胡半仙只好亲自出马。

  其实胡半仙也非一般人物,他原本出身崂山派。

  崂山派,是全真龙门派的支派,由崂山道士孙玄清于明朝嘉靖年间所创立,因孙玄清字金山,故又名“金山派”。该派是较早融合斋醮祈禳等正一符箓法术的全真龙门道派之一。

  孙玄清本为龙门第四代,公元1497年出生在青州府寿光县,又名祖孙,号海岳山人。幼年父母双亡,在痛苦中双目失明,起初寄养在伯父家,而后出家在崂山明霞洞,拜师李显陀,立号玄清。后来跟随太和真人隐居修炼二十余年,道法大进,再后来与张斗篷真人,共谈修真口诀,遂豁然贯通,双目复明。

  1558年,京城遭遇大旱,就把孙玄清请到京城求雨,他祈雨灵验。于是明世宗敕封他为“护国天师左赞教主紫阳真人”。

  孙玄清是嘉靖全真道士中最显贵者,《全真须知》中列有金山派派目。

  胡半仙乃孙玄清外门弟子,所学颇杂,其人品为孙玄清所不喜,因此胡半仙始终不被纳入嫡传弟子,仅在崂山十年就下山了。

  李天涯道:“你也是修道人士,竟然为谋财伤及无辜,难道不怕遭报应?”

  胡半仙道:“修道世界,强者为尊,弱肉强食,小子,事到如今,就算你把这栋宅子送给我,也不能罢休了,废话少说,怪只怪你命苦吧!”

  胡半仙说着手里出现一把桃木剑,口中念道:“精精灵灵,头截甲兵,左居南斗,右居七星,逆吾者死,顺吾者生,九天玄女急急如律令,疾!”桃木剑直指李天涯,只见一条赤色的火蛇卷了过来。

  李天涯大怒,本来如果胡半仙只是为了几个钱财,李天涯也觉得情有可原,如果他肯承认错误,以李天涯现在财力,江湖救急,布施几锭银子给他也无不可。没想到胡半仙却是一意要取他性命。如此行径,比之前那些妖怪还狠毒,这等人物,还真是禽兽不如啊!

  李天涯担心把听河居弄得乌烟瘴气,想速战速决,运转轩辕心经,腾空避过火蛇,手中出现一物,口中喝道:“靠!”只见一道金光飞出,“轰!”胡半仙惨叫一声,被那物结结实实的砸中胸口,顿时口吐鲜血。那物飞回李天涯手中,原来是一块金砖,正是李天涯初得的定心金砖。第一次使用,一砖撩倒胡半仙,爽啊!不由扬了扬金砖,对聂小倩笑道:“小倩,还是这砖头砸人顺手……”聂小倩闻言“嘻嘻”一笑。

  胡半仙脸色煞白,刚才那一下砸得狠,受伤不轻,没料到李天涯有此等暗器,眼见李天涯似乎又要扬手,不由大惧,口中念念有词:“变吾身、化吾身,火轮火轮,速盖吾身。火轮火轮,速藏吾身。火轮火轮,速变吾身。”突然间,月光下,胡半仙身体慢慢变为透明,倏地不见了。

  李天涯大奇,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隐身术?

  突然聂小倩娇叱:“公子小心……疾!”月影小剑沿着李天涯身边刺了过来,空中传来一声惊叫声,跟着地上出现一行血迹,一直沿院门外滴了过去,终于静蛰了下来。

  李天涯叹为观止,半晌才听聂小倩道:“公子,那人走了……”

  刚才胡半仙施隐身术后,还不死心,想趁机靠近李天涯身边,聂小倩却可以看见他,驱动月影小剑刺了他一下,胡半仙这下吓得魂飞魄散,怕连小命都丢在这里,再也不敢恋战,带着伤逃之夭夭。

  李天涯这才如梦初醒,刚才差点又被阴了,又幸亏了聂小倩。李天涯觉得自己慢慢变得有依赖性了,感觉有聂小倩在身边,一切善后的事都不用操心。

  李天涯笑道:“哎呀,小倩你越来越厉害了,又救了公子一命哦,叫公子怎么报答你?”聂小倩嫣然一笑,她现在已习惯了李天涯开玩笑的性子。

  第二天李天涯还没起床,宁采臣就来了听河居,一见面,就给李天涯深深地打了三鞠躬,一脸郑重的道:“子楚大恩,没齿难忘!”李天涯料到了几分,喜道:“嫂夫人病好了吗?”宁采臣心情愉悦,连连点头。

  宁采臣与妻子家甚近,自幼青梅竹马,乃总角之交,宁采臣家境贫寒,其妻美丽又贤惠,不顾父母反对,拒绝其他富家子弟的追求,坚决嫁与宁采臣,其父气得不愿与其再相往来。

  过门之后,夫妻彼此相亲相敬,感情甚笃。后宁采臣之妻突然得病,宁采臣多方寻医问药,却是无效。

  其妻卧病在床多年,知道无幸,一直劝宁采臣再娶,宁采臣因与其妻子相濡以沫,一直不肯,含泪誓不相弃。宁采臣老母本来也为媳妇的贤惠感动,也赞同宁采臣的行为,后来时间一长,也慢慢动摇了,也劝宁采臣再娶。宁采臣始终不肯。

  而这次宁采臣回去以后,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把李天涯给的丹丸给妻子服用,说也奇怪,他妻子原来卧在床不能下地的,结果服完一丸没多久,坐了起来,连呼肚饿,宁采臣又惊又喜,赶紧给其妻做饭,其妻连吃三大碗饭,倒头便睡,等她醒来,脸色红润,已不复旧时的腊黄之色,待第二天宁采臣再给她服完第二颗丹丸,其妻已可下床行走,一如往常,并且生态勃发,似乎还年轻了许多。这下,连宁采臣老母也喜得谢天谢地,说宁采臣遇到了贵人,连连催促,令宁采臣一定要过来感谢李天涯谢救命之恩。

  李天涯没想到那丹药有这样的神奇功效,简直是包治百病,居家必备良药,可惜现在只剩下两颗了。

  李天涯和宁采臣吃了早餐,一道去了国子监。

  明日就是七巧节,听河居人手不足,李天涯准备顺便再雇两个仆人,另外还要雇个丫头给聂小倩使唤。
回复 万行 发表于 2022-8-15 19:35:20
第68章 为天地立心

  今日国子监又考试,考完明天是七夕节,放假一天。

  今日考的是策论,李天涯此次取用了北宋大儒张载的名句为题,题目为:为天地立心。

  此文李天涯充分运用后世学者所学,及四百年来积累的智慧。

  开篇劈头“四为”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四句极具气魄,如天外来峰,气势非凡,后面洋洋洒洒,对立论展开论述。

  “昔古之人,对人生价值的衡量有所谓‘三不朽’的标准,即‘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至次有立言……

  又开始释义,结合了孟子的“四端说”,孟子主张人人皆有恻隐之心、羞恶之心、辞让之心、是非之心……

  “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

  “仁民爱物”即是“为天地立心”。

  最后结论:天地以生物为心,人心以恻隐为本。孟子言四端,首举恻隐,若无恻隐,便是麻木不仁,漫无感觉,以下羞恶、辞让、是非,俱无从发出来。

  故‘天地之大德曰生’,人心之全德曰仁。学者之事,莫要于识仁求仁,好仁恶不仁,能如此,乃是‘为天地立心’。

  洋洋洒洒,一篇千余字的策论一气呵成。李天涯按记忆中后世名家如冯友兰等,对“四为句”的经典阐述,围绕“为天地立心”这一主题,展开论述分析,相当于把几百年来一众大家的研究精华采撷汇集,放在这时代读来,确实令人耳目一新。

  “好啊,妙哉!”国子监祭酒何学海阅后大为赞赏,拍案惊喜不已。他想不到李天涯年纪轻轻,却具有如此精湛独到的见解。

  何祭酒对旁边的国子监文吏叹道:“不意本届国子监出此等人物,此子气魄非凡,开风气之先,非池中之物也,不久将名满天下,如张太岳之流人物,诸君不妨拭目以待。”

  众人齐道:“燕来翁高见。”

  何学海号燕来,晚明士大夫颇好易理、命相、堪舆。何学海就精通阴宅经术,故常于人前风鉴人物。

  张太岳就是张居正,张居正在万历朝权倾朝野,明代唯一生前被授予太傅、太师的文官,以此等人物来比李天涯,足见对其重视之高。

  何学海当场吩咐监差把横渠先生的“四为句”用斗大楷字刻在国子监院墙显眼之处,借此为国子监诸生立志。并于其下抄录李天涯此篇文章,作为范文,于李天涯来说,这是很高的荣耀了。

  何学海又令人单召李天涯进见。

  李天涯考完试,正在国子监号房,和宁采臣、王京等人计议,准备明天听河居雅集之事。按今天观之,除了苏蓉、李香君、柳如是等佳丽,还有侯朝宗及宋佳、楚敏、孙山等人,这样算来也有十多人呢。王京大为兴奋,他最喜欢这种聚会雅集,何况还有一众的秦淮佳丽。

  闻听国子监何祭酒召见,李天涯不知何事,赶忙整装,跟着官差走了。

  到了明远楼,监差让李天涯进去,李天涯见只国子监祭酒何学海一人端坐,忙上前行礼:“学生李子楚叩见何先生!”何学海脸露笑容,温言道:“不用多礼,起来坐吧。”

  李天涯这才在侧面坐了,李天涯虽然来国子监也有一段日子了,不过跟这位国子监主持也没多接触,南监祭酒品级是正四品,何学海年近四旬,国字脸,脸容清癯。

  何学海也在一般端详李天涯,李天涯气度沉稳,不卑不亢,因久练轩辕心经有成,脸如温玉,隐隐然有一层温润晶莹之光彩,令人一见顿生好感。

  何学海阅人无数,暗暗赞道,此子异日不可限量。

  突然,何学海面色一端道:“李子楚,我闻你最近留连风月场所,与人争风赌斗,有失斯文,可有此事?”

  李天涯怔了怔,心念急转,这是有人背后投诉了,宋佳、孙山已和他化敌为友,应该不会,那就是楚俊了。

  才昨晚上的事?竟然有这么快?

  连忙起身道:“老师容亶,学生当时只是路过,偶见有女子欲投水,学生不忍直视,便援之以手罢了。”

  何学海见李天涯诚惶诚恐的模样,心里暗笑,道:“哦,你可把当时经过一一说来,不许有丝毫隐瞒。”

  李天涯把昨晚之事大略说了,只说本在听河居读书,突然听有人争斗之声,出去时,却发现有女子投河,于是便出手相援。

  当中只把认识苏蓉和楚俊等人略过不提。还把楚俊说成是不满李天涯出手救人,因此叫仆人打人。这是九分真实再加一分假,听来似模似样。何祭酒听后暗暗点头,其实今天接到投诉之后,他就已派人暗暗调查,基本上和李天涯所说的吻合。

  何学海又道:“我听你话却是不尽不实,你和那跳河女郎苏蓉,却是旧时相识,为何又说不识……”李天涯暗道,额,这何祭酒怎么打探得这样清楚?就道:“学生和那女郎适逢其会,同路来金陵,也仅是一面之交……”

  何学海眼见打压得李天涯也够了,于是温言道:“李子楚,你出身寒门,初到金陵,本应专心学业,两耳不闻窗外事。所谓,读圣贤书,专心致志,岂有它事?你却因旁骛太多,锋芒过露,方有旁人妒忌,致有近日之祸。”

  听到此处,李天涯自然知道不单是昨晚的事了,前段时间和阮大铖的比诗恐怕都埋下伏笔,于是顿首连连应诺。

  其实李天涯因两首词名满金陵,何学海也略有所闻,心里颇欣赏其才。

  只是恐怕李天涯年少气盛,恃才傲物,锋芒毕露,容易招人妒忌而吃亏,何学海久经宦海,自然明白此中干系,因此先敲打一番,也是出自怜才的一番好心。

  何学海突然又问道:“你可有拜师?”李天涯愣了一下,这老师转得也太快了吧。便道:“学生自幼束发,父母早亡,尚未有拜师。”

  何学海指的老师相当于座师,就是嫡传恩师了,这可跟一般授课的老师不一样。

  明朝开科取士,沿用唐宋两朝的科举制度,读书人参加县、省、全国三级考试。县试合格者为秀才;省为乡试,考中者为举人;国为会试,考中者为进士。进士的甲科,即为状元、榜眼、探花三人,由皇帝主持的殿试产生。

  每逢乡试与会试,主考官都由礼部任命。特别是会试,主考官往往由皇帝亲自挑选并任命。参加乡试与会试的读书人,若考中举人或进士,则要拜本科的主考官为座主。而座主(座师)则称这些弟子为门生。

  明代以孝治“天下”,每家都有一个牌位,上书“天地君亲师”五字。这五个字,天与地放在前头,乃是敬畏神灵的表现。跟着后面的是君王、父母、老师三位。都是每个人必须终生“无限忠于”的权威。

  明代的座师,一般都是皇上的股肱大臣。如解缙、方孝儒、杨士奇、杨廷和、夏言、严嵩、徐阶等内阁大臣,都曾担任过会试的主考官。他们一旦掌握大权,便会提携重用自己的门生。

  何学海欣然,说道:“李子楚,我观你虽年轻气盛,也是可造之材,老夫座下从没收学生……”话说到如此地步,李天涯恍然大悟,只是觉得何学海态度转变也未免太快了吧,前面一顿狠批,正当他惴惴不安时,后面突然急转直下,才露出真正意图,简直是冰火两重天啊。

  这老师未免太老奸……太老谋深算了吧?

  他一时间还不敢相信,正迟疑间,又听何学海道:“你可愿投于老夫门下?以后自然无人敢看轻于你……”

  座师和门生的关系,说穿了,就是树和猢狲的关系。树大猢狲多,树倒猢狲散,这是一个利益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座主对门生,是提携和保护;门生对座老师,是依附和顺从。

  李天涯忙道:“学生能蒙老师收录,何幸之有!”赶紧起身,给何海重新行了拜师之礼,何学海端坐,面露微笑,坦然受之。

  跪下磕了仨响头,摆出感激涕零状:“老师在上,请受学生一拜!”

  何学海端坐着受了他的大礼,又接过李天涯奉上的茶,轻呷一口,算是完成了拜师礼,

  李天涯起身,口称“恩师”

  “呵呵。”何祭酒心下也高兴,人生在世,能得美质良材的学生,也是人生一大幸事啊!

回复 万行 发表于 2022-8-19 12:02:12
第69章 国子监祭酒

  其实何学海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对李天涯极为赏识,今天见了李天涯那篇文章,一时激动,顿起收门生之念。但又觉得李天涯,锋芒毕露,不是好事,所以才开始故意敲打了一番。现在一切如他所愿,李天涯唯唯诺诺,他自然心情大悦,又问了一下李天涯的家庭情况,知道李天涯尚未婚配,就道:“如有合适人选,为师将为你牵线。”

  李天涯忙道:“学生曾发誓,秋闺未中,不谈婚事,还望老师成全。”

  何学海闻言沉吟道:“你有如此志向,自然是好事,只是……如果你几年不能中举,难道都不谈婚事?”确实,中举可没那么容易,有的人终生也就卡在乡试这道坎上,只能做一个秀才,莫非就一辈子不娶妻?其实在这时代,像李天涯这年龄,很多已经娶妻生子了,例如王京及宁采臣都是早有妻室。

  何学海本来确是受人所托,想为李天涯拉拉红线,没料还没出口,李天涯就先把话堵死。不过,这事也不急,李天涯有此志向,何学海也没有打击李天涯的道理,于是师生俩又谈了一些闲话,吩咐李天涯日后有事可随时找他,李天涯便退了出来。

  何学海独自坐着,独自陷入沉思,他自幼束发受教,学的是圣人之学,讲得是神鬼不欺、俯仰无愧。十年寒窗苦读,只求报效国家。

  何学海也是东林党人,只是他不是核心人物。他是万历四十四年丙辰科进士,与阮大铖同科。

  其时明神宗朱翊钧执政晚年,党争长期持续,导致朝政日益腐败。

  首辅张居正死后,没有了管束,好像为了报复性似的,明神宗变得既贪财又腐化,为了满足自已的财欲,他派出多名宦官到处敛财,每天在宫中纵情享乐,后来干脆就不上朝了,有事就下个旨意,交给手下的大臣来办。

  何学海进士及第后,神宗皇帝一时兴起,还少有的接见了他们,本来何学海书生意气,满腔热血,雄心勃勃,想效法张太岳,欲使晚明中兴。

  几年前觐见的情节历历在目:“微臣百般不会,只会读书。唯一片丹心报效朝庭,臣闻故宋,京官必起于州县。臣亦愿为一知县,为陛下牧民一方,亦早日熟练政务。”

  朱诩钧温言勉励了他们几句,没多久,何学海被安排入翰林院,成了从五品学士。

  何学海新科进士,意气风发,本想锐意进取,没料到进了翰林院,朝廷党争激烈,互相制轧,凡事不讲对错,只问所属党派。几年间,何学海大失所望,极为厌倦。三年后便自请任金陵主持国子监,以为可以躲避党争,落个眼不见为净。

  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明军在萨尔浒之战中被努尔哈赤击溃,从此明朝在辽东的控制陷于崩溃。

  第二年,明神宗朱翊钧驾崩,结束了他四十八年的皇帝生涯。

  结果当了三十九年太子的朱常洛即位,朱常洛登基后,迅速展开了大刀阔斧地改革。国库空虚,朱常洛仍从中挤出银两慰劳戍边的将士。虽说这笔钱不多,却是万历朝从未有过的恩泽。万历朝的矿税饱受诟病,朱常洛上位后立即宣布废除矿税,大大减轻了贫苦百姓的负担,早年被明神宗罢黜的忠臣,朱常洛逐一替他们平反,让他们官复原职。此外,朱常洛还提拔了一批新的人才,为朝廷增添新鲜血液。

  按何学海看来,明光宗朱常洛若能多活几年,凭借他的能力和抱负一定能有一番作为,只可惜造化弄人,命运并没有给朱常洛机会。

  新君新气象,随着朱常洛登基,朝野上下展现出蓬勃的朝气。

  然而,没过几天,公元1620年,大明帝国发生了一件大事,正值壮年的朱常洛便病倒了,仅登基三十天便莫名其妙地死了,这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红丸案!

  同年八月,努尔哈赤亲征明,由懿路、蒲河二路进,追击明总兵贺世贤等,抵沈阳北门。

  跟着朱由校16岁即皇帝位为明朝第十五位皇帝明熹宗,建年号天启。

  朱由校登基后,就封乳母客氏为奉圣夫人,颇为优容。东林党人担心客氏干政,建议按例赶客氏出宫。客氏与魏忠贤狼狈为奸,反击东林党人,一时之间,擅权弄政,厂卫横行。后金威胁日益严重,内部宦官干政愈演愈烈,明朝已是内忧外患,民生凋敝、日薄西山。

  这几年,魏忠贤串同客氏专权,制造了“乙丑诏狱”“丙寅诏狱”等冤狱,残酷迫害企图改良明朝政治的东林党人。魏忠贤阉党对东林党人的迫害不断激起民变。

  原来大太监王安因为拥立天启帝有功,一时间在宫中权柄极大。同时,魏忠贤结交客氏,二人对食。客氏喜爱魏忠贤,于是厌倦旧相好魏朝。魏忠贤趁机打败魏朝,进而阴谋害死王安,成为宫中权力最大的太监,荫封其兄魏钊为锦衣千户。三个月后,到年末,魏忠贤居然晋升司礼监秉笔太监,正式进入内廷高层。

  同时,朱由校即位后,令东林党人主掌内阁、都察院及六部,东林党势力较大,众正盈朝。杨涟、左光斗、赵南星、高攀龙、孙承宗、袁可立等许多正直之士在朝中担任重要职务,方从哲等权臣已逐渐被排挤出去,吏制稍显清明。

  何学海从进士及第到金陵国子监至今近十年来,已算是三朝元老了。他目睹朝廷变迁,皇权频频更迭,自然深有感触。风雨欲来,晚明如一艘千疮百孔的朦艟巨舫,穿行于风雨中,岌岌可危。

  此时明王朝社会腐败,而朝廷士大夫只顾争权夺势,其时阉党魏忠贤开始专权,与东林党派互相攻讧。

  而党争无处不在,金陵也非清净之地,四大家族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何学海这几年身处其中,自然知之甚详。

  李天涯竟然惹了楚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天高地厚啊,何学海暗暗苦笑。

  现在的何学海,已不复当年的雄心壮志,慢慢荫生退隐之意。

  对李天涯这个比他年轻近二十岁的青年学生越是喜爱,就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于是不知不觉把自己不能完成的愿望,寄于李天涯。

  往事如烟,良久,何学海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心想,若李天涯不负所望,我自当不吝送他一程……

  一般来说,门生对座师,无不奉事惟谨。这里头除了师生之间的道义,也含蕴了一些功利的因素。因为在封建专制的时代,朋党政治是一个永远无法解决的问题。所谓朋党政治,就是执政者多用私人。乡党、同年(即同科进士,类似于后世的同学)、亲戚、门生、故旧等等,都属于私人的范围。古人荐贤“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的原则,只是一种理想。

  在实际的操作中,不避仇的很少,不避亲的倒是比比皆是。因为这层原因,就不难理解座师在门生心目中的地位,是何其的的显赫和重要了。

  王京和宁采臣还在外面等李天涯,不知何祭酒找李天涯何事,待李天涯说明情况,惊讶之余,不由都替李天涯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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