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的公益性墓园运营之困（陆丰“坟爷”续）

海★陆★丰

来源：金羊网-新快报 | 作者：刘子珩 | 2013-03-26

■安福公益墓园的大门。

■谷歌地图上的安福公益墓园。

　　汕尾市人大代表被曝违规经营公益性墓园敛财

　　陆丰市河西镇的居民陈唤彩最近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

　　电话从安福公益墓园（以下简称“安福公墓”）打来，对方告诉他，如果今后有人问起墓地的价格，不要说得太高，最好少说一点。陈唤彩附和着应了，但想着手中明码标价的收据，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记者辗转联系到他时，他才恍然大悟——自己买的那块墓地出事了。

　　2013年新年伊始，由于有人实名举报安福公墓违规经营，广东省民政厅、省国土资源厅等单位展开调查，最后得出了墓园确有违规之处的结论。这座墓园于是从当年政府的政绩变成了一个大麻烦。而对于陈唤彩来讲，他担心墓园今后的管理，“清明节就快到了，我还能去扫墓吗？”

　　原价四千现价一万

　　陈唤彩至今仍不知道安福公益墓园与“公益”有什么联系。带他去选墓地的是当地的一位风水大师。去年8月，陈唤彩和一位同样刚刚去世了亲人的朋友一同找到了大师，大师对他们说，安福的风水是陆丰最好的。

　　两人来到墓园，看到山向朝东，面对清水，确实是块风水宝地，便定了下来。选墓穴的时候，工作人员带着他们满山转悠。陈唤彩发现，墓园里既有几千元的4平方米的小墓穴，又有十来万元的25平米的豪华大穴，不仅总价相差几十倍，每平米的单价也相差不少。最终，他在选的一块5平方米的墓穴花了一万多元，朋友则选了个九千多元的墓穴。

　　丧事算是结束了，但陈唤彩不会知道，自己作为非潭西镇居民，并不能在此购墓。当记者告诉他实情时，陈唤彩并不服气：“这里的墓地不仅我们河西镇很多人买，东海镇也有人买，连市里（陆丰）都有人买。”

　　2008年，为推动农村殡葬改革，从土葬转为火葬，陆丰市颁布陆府函【2008】42号文件，要求各镇兴建公益性生态公墓园。当年，潭西镇便第一个响应了文件，申请建设安福公益墓园，这成为了陆丰市十七个镇里第一批公益性生态墓园建设单位。陆丰市政府对此表示支持，专项拨款20万元作为补助。

　　据了解，安福墓园法人主体为潭西镇政府，选址位于潭西镇城仔山，总体规划控制用地面积不超过200亩。墓园本着公益性的原则，只对潭西镇居民服务。

　　陈唤彩更不知道，他买的墓地的价格本不应是一万多元。

　　根据文件规定，公益性墓地的售价标准每平方米不超过850元，单人穴面积不超过4平方米，每年每个墓穴再交25元的管理费。也就是说，陈唤彩购买的5平方米的墓穴最高的价格也只有4250元。

　　据举报人林键国的反映，该公益性墓园已承包至林耀昌私人经营，“公益性变盈利性”，具体涉嫌土地使用证不完善、定价过高、售卖外人等情况，“墓园销售从不给发票，小的墓位就是上万，大的好的位置就需要好几万，这导致国家的财产流失几亿元。”林键国说。

　　不开发票，售价难核

　　对于安福公益墓园，业务主管的广东省民政厅明确表示，“该公益性公墓存在对外经营（服务范围有扩展至周边乡镇）、建设出售墓穴有超规定面积、未能完善用地手续以及个别墓位档案资料未附有火化证明或迁坟证明等违规行为。”

　　在被实名举报违规经营之后，陆丰市安福公益墓园不再平静。首先是承包人汕尾市人大代表林耀昌不知踪影。紧接着，市里的调查组、省里的检查组都来了。主管的市民政局已有快刀斩乱麻的打算——再不见成效干脆关停墓园。但这座墓园暴露出的种种问题却是农村殡葬改革中绕不开的现实。

　　公益性生态墓园是农村殡葬改革中专为农村村民提供骨灰安葬的骨灰楼(堂)、公共墓地，由乡镇人民政府(街道)殡葬管理部门、村民委员会兴办，售价本着公益性的墓地相对较低，不准进行经营性收费。

　　由于安福墓园是公益性的，不需要税务票据，只开写墓园的收据，物价部门无法核实其实际售价。根据记者手中的材料，陆丰市民政局与陆丰市物价局的调查显示，“该墓园收费能按规定收费项目和收费标准执行，尚未发现有违规收费行为。”这明显与陈唤彩的说法不符。

　　没钱引出的问题

　　兴建公益性生态墓园，是针对农村殡改的一项重要举措。但丧葬墓地从原来的村民个人问题转变为了政府职责问题，不仅需要的是观念、政策等形而上的确立，还需要具体的资金作为推广的保障。

　　根据相关法规，公益性生态墓园不得开展租赁、招商引资、承包经营或股份制合作等商业活动。但陈尊能对此只能摇摇头道：“没钱怎么办？”

　　据陆丰市民政局副局长陈尊能对记者介绍，陆丰市政府财政捉襟见肘，20万元的补助根本不够，修建公墓“建设要钱，土地要钱，搬迁要钱，政府没钱就要解决这个问题。”

　　“对基本的殡葬服务，政府必须加大投入，履行投入主体责任。”广东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周仲高对记者表示。他同时建议，对于墓地这类基本公共服务，如果当地财政预算确实不够，可以采取“转移支付”的形式，即由上级部门划拨专项资金，“特别是欠发达地区，最好是省财政能够专项支助公益性墓地的建设。”

　　但陆丰市选择了寻求社会资源与政府合作。2008年7月，林耀昌与潭西镇政府签下《委托协议书》，由其负责安福墓园的筹建、经办和管理，林耀昌每年上交35%的护墓管理费。潭西镇将墓园的管理权转交之后，就对墓园的管理较少过问。潭西镇镇长陈建刚向记者表示，镇政府甚至连墓园管理处的电话都没有，只能通过个别人的私人关系才能联系的上。

　　经营管理的混乱使得公益性墓地逐渐变得脱离了原有设定的轨迹，甚至连林耀昌和镇政府的合作关系也变得奇怪起来。陈建刚向记者证实，合同里规定的镇政府每年收取“护墓管理费中的35%”一直未到过账。

　　八方管理，盘根错节

　　自从知道了安福公墓被省里调查的消息，陈唤彩便担心墓园今后的管理出问题，“清明扫墓还让不让扫？”

　　陈尊能对记者说，安福公墓目前已经在限期整改。“要是整改还不好的话关掉算了”。但对于已安葬的墓穴，必须对其今后的管理负责。

　　但比起关停的操作，公墓的建设则要经过复杂的程序，其所涉及的部门包括：民政局、国土局、林业局、建设局、工商局、物价局、陆丰市政府、潭西镇政府等诸多单位。

　　这些部门批文时互不知情，监管时盘根错节，容易推诿责任。

　　根据陆丰市国土资源局提供的信息，安福墓园使用多年，但相关用地手续却一直未办理，属于未批先用，并据此对其作出了每平方米一元钱的行政处罚。“但接下来怎么做，我们还要请示上级部门。”国土局林振辉大队长说。

　　对此，陈尊能对记者解释：“因为当初修建安福墓园的时候，相关制度还不是很完善。当时强调各个镇要解决骨灰的问题，潭西又是第一个，（所以就）没有全方面去考虑这方面的要求。”

　　2013年3月15日，记者来到安福公墓。墓园紧锁的大门，将生者与逝者界限分明地划在两端。守陵人隔着铁门打量着记者，斩钉截铁地说道：“墓园不能看。”

　　陈唤彩买的墓穴，在不远处紧挨着当地箖投围水库的山坡上。据了解，这是安福墓园扩建的二期工程。记者在现场看到，此时墓园依然在施工建设。

　　截止记者发稿，陆丰市已经开始了对安福墓园新一轮的调查。得知此事的陈唤彩想到了自己花一万多买的墓穴，他并不愿意再按照电话里建议的2000元对外人讲。但他更关心的是这次的调查能不能对自己有利。他一方面担心“墓地万一关了，还能不能扫墓？”另一方面又想：“要真是多收了这么多钱，能不能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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