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两周,北京积水潭医院和阜外医院接连倒下了三位医生。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医生接二连三倒下,确实让许多医生惊诧不已、扼腕长叹——为什么呀?近年来医生非正常死亡屡屡见于报端,有猝死在工作岗位上的,有倒在无情刀下的。从感官上看,医生的生命与健康日益受到非正常的威胁!卫生部门的一次小样本调查显示,在4032名被调查的医生中,1/4的医生有心血管疾病,近一半医生有高血压,40岁以上医生的患病几率是普通人群的2倍。医生,本应是“健康”的代言人,可为什么是这样的现状?这也让社会再度关注“医生”这一群体:医生,该由谁来守护呢?
我也有一组数据:美国千人拥有床位3.1,医师2.7人,护士9.8人;而我国呢?千人拥有病床4.1,医生1.4人,护士1.4人。仅从这样的人床比就可以知道:中国的医护人员有多累,且不论医生每小时服务的门诊量,也无需去问大型和超大型公立医院的医生何其难!公立医院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早已失控!即使国家一再禁止公立医院扩张,但规模一再扩张,我行我素!医护人员在这种惯性下别无选择,只能在高强度下默默耕耘,在“薄利多销”下拾回一些安慰。
“薄利多销”加速了医护人员生命折旧;“以药养医”是医患关系恶化的元凶。两者把医护人员推向身心疲惫的深渊——失去健康,失去尊严!医生,本来就是面对生命的职业,医生的价值体现在他挽救生灵,医生的价值理应是其技术知识价值的体现。而事实上,这种高强度、高压力的工作环境带来的不仅仅加快了医生的生命折旧,也大大地侵犯了患者的健康权,不足3分钟的一次门诊带来多少的忧伤,一言蔽之就是对生命没有敬畏感。更为可笑的是,有的医院为了赢得患者,居然用免去诊金、挂号费来吸引患者,个中原因不言而喻——医生和医院的收入不是通过“技术”来体现的,公立医院的发展不是通过财政的拨款而是通过药品、卫生材料和机器来创收。因此,“以药养医”成为诱饵,“薄利多销”成为手段。这样,医生情何以堪呢?
中央政府提出“政府主导,市场推动”的大政方针,如何融会贯通?我们医改元年就提出提高服务价格收费,取消“以药养医”,但年复一年,依然故我,反而随着医改的不断深入和医院的不断扩张,医生的劳动强度越来越大。我们从“号贩子”的价格体系中就可以知道,医护人员的市场价值在哪里。我们不认可黑市价,但是我们也为如此大的差价而心寒!可是,民众并不知道这种畸形的价格体系是看病贵的根源,相反总把这些怨气撒在医生身上、撒在护士身上,甚至对他们大打出手,刀刃相逼。医护人员成为制度的替罪羊,也成为社会戾气的出气筒。
也许似来不来的埃博拉在提醒着,人们并没有忘记十年前的SARS,当时有多少医护人员倒在抗非的战场上;如今,西非抗埃战场上又有多少医护人员倒下。这也许是职业所在,但是作为职业以外的人们不能不敬畏他们,他们需要社会的关怀,需要社会的敬重!
其实,医护人员只需要一个公平、一个基本的人文关怀。广州就有一单官司是这样的:一位医生连续看了三个腮腺炎的病人,最后自己被感染了。这算不算是工伤呢?民政部门说:工伤目录没有这一项;法庭说:你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你是从工作中感染的。这种结果未免也太悲催了吧?更有悲催的是:见义勇为永远不会表彰给医护人员,即使是为保护同事免受暴徒的伤害挺身而出。当医护人员用生命保护其他患者和同事免受精神病患者的狂刀,即使是生命结束了,都无缘称为烈士,更沾不上见义勇为。为什么其他行业就可以有这种“待遇”呢?(谁也不愿意享受这种待遇。)虽然说《劳动法》没有说不适用医护人员,但是医护人员常年“白加黑,五加二”,又获得了多少关怀呢?
只可惜,目前法律对医生的保护是脆弱的。原本医患关系就紧张,再加上法制环境偏袒“弱者”,举证责任倒置给医生们带来了巨大的压力。患者愿望超逾目前医学的水平,医生们在与患者及其家属的沟通中变得小心谨慎,疲于写各种病历医嘱的时候,还要再三核对,生怕出错。再加上近几年刺医事件频发,这些都极大地加大了医者们的精神压力!
医生,确实与其他行业不一样,另一个精神压力来自于医生的继续再教育和职称,医生的晋升制度也如同枷锁般钳制住医生们。上班已够疲惫,下班还要搞科研,甚至有些还要上夜班,有些还要承担教学任务,医、教、研一环紧扣一环。可是,没有科研,没有论文,再好的临床技术也得不到晋升。本末倒置下的惩罚文化迫使临床医生默默承受,因为大家都不想落后,都想晋升。这种不是末位淘汰却胜似末位淘汰的机制无时无刻不在威胁着他们。或许人们认为正高就熬到头了,可以稍稍休息了,但多是奢望,因为评聘分开,你不得放缓你的节奏。
作者:廖新波,原广东省卫生厅副曾任广东省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副主任、党组成员。2014年4月,被免去广东省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副主任职务[2][url=]()([/url],改任广东省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巡视员(正厅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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