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思乡曲》——写在马思聪骨灰归葬、塑像揭幕之时

汕尾报导

时间：2012-04-21　　　文章来源：汕尾日报　　

　　“城墙上有人，

　　城墙下有马，

　　想起了我的家乡，

　　我就牙儿肉儿抖，……

　　家乡想念不忘，想念不忘。”

　　白云山下，麓湖之滨，聚芳园内，绿草茵茵。在故国亲友的见证下，在深切悠扬的《思乡曲》的旋律中，凭坡而立的马思聪半身铜像徐徐揭幕。马思聪左手托琴，右手执弓，凝眸沉思，似乎刚刚奏完一曲；而座基石壁上刻着《思乡曲》的乐谱，座基的草地下，安放着马思聪的骨灰。去国二十载又离魂二十年，一代音乐大师终于魂归故里。

　　《思乡曲》作于70年前的1937年。当年，日寇的铁蹄蹂躏了满蒙华北大地，东三省的学生唱着“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流亡关内。马思聪行脚北国之后折回广州，从一首绥远民歌中引发灵感，谱下了这首《思乡曲》，拨动了多少为抗日救亡而奋战的中华儿女的心弦，并且一直流传下来，引发了一代代爱国爱乡的炎黄子孙的共鸣，成为了中国现代民族音乐不朽的经典。

　　1942年春节前后，马思聪在战乱中辗转回到阔别多年的故乡海丰。他会见了亲人，采录了乡曲，为《思乡曲》填写了歌词，并且为乡亲举行了为抗日捐献的小提琴演奏会。他在汕尾举行演奏会的地址正是距离我旧居不足百米的关帝庙戏台。当时我不满五岁，也跟着父亲前去聆听。两年后我入学念书，音乐老师教唱的第一首歌，正是马思聪的《思乡曲》！

　　我真正恭听和认识马思聪和他的《思乡曲》，是在1956年春天，他回广州演奏并且回到工作过的中山大学，当时我正在中大读书。五年后的1961年，他又一次回到广州巡回演出近一个月，这时我在文化部门工作，有幸参与接待。当知道我也是海丰人，他便满怀深情向我了解家乡的情况，谈起了故乡的咸茶、芝麻糊，谈起了渔歌、白字戏。这一次，他去了粤中粤西和粤北，偏偏缺了粤东。他十分遗憾地表示：离乡近二十年了，真想在有生之年回家乡好好看看。我说，以后还有大把机会，您什么时候想回故乡，打个招呼，我们就马上安排。他想了想说，好哇！只是出门在外，身不由己呀！当晚我再次聆听了他压轴演奏的《思乡曲》，似乎从中听到了某种忧郁伤感的情怀。真是一语成谶，此后身不由己，他再也没有机会回故乡了。

　　再过五年，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劫难席卷神州，迫得这位爱国爱乡的音乐家先是避难广州，旋即蹈海去国。有乡难归，报国无门，《思乡曲》竟成了他个人命运倾诉！在马思聪纪念馆中陈列着这样一张照片：客居夏威夷的张学良将军在他的90寿辰上听到了《思乡曲》，老泪纵横。不由人想起周恩来总理晚年对美国政要基辛格所说的一段话：我平生有两件事深感遗憾，其中之一就是马思聪50多岁离乡背井到外国去，我很难过。另一件是张学良将军在西安事变后随蒋介石去了南京，我没能劝阻。

　　马思聪的挚友美术大师叶浅予在一篇回忆文章中写道：“受过欺凌而被迫出亡的人，最懂得祖国的可爱，爱国之情也是最切。只有那些口口声声教训别人如何爱国，而自己去横着心侮辱普天下善良灵魂的人才是真正的罪人。马思聪不欠祖国什么，那些窃国篡权的人却欠他太多了。”

　　去国二十年，有国难投奔，有家归不得。马思聪只能将魂牵梦绕的爱国思乡的情怀，通过音符旋律一章章乐曲的表达出来。他深情地表示：“我希望在有生之年写完几个作品，也算是我为中华民族音乐发展上所尽的一点微力。”

　　历史老人是公正的。“文革”的劫难终于过去了，马思聪的冤案也终于在1985年得以平反昭雪。马思聪看到了希望。他一再表示很想“回去看看亲人、老朋友，祖国河山都是我们所思念的”。祖国的亲友们都翘首盼望他早日归来，有关机构也一再发出邀请。然而，痛定思痛之后，马思聪给人们的答复却只能是：“我将在适当的时候回去。”而且一直到1987年5月20日马思聪抱憾离世，这个“适当的时候”还未曾到来。

　　马思聪所祈盼的“适当的时候”，究竟指什么？这并非难解之谜。他盼望回国，显然不只是回来走走、看看，更不止是一部作品的演出或者一次艺术活动。他认为：“祖国河山是伟大的，同胞是最可爱的，希望不久我将可以重新驰骋在祖国土地每一角落，拥抱全体同胞。”要实现这样的愿望，就需要有适当的环境。马思聪去国后第一次公开面对传媒时就表示：“我是音乐家，我珍惜恬静、和平的生活，需要适宜的工作环境”。他平反后接受记者采访时更表示：“希望中国不要再搞阶级斗争了，人们要团结，要友爱”。而在当时，不仅人们心有余悸，现实的“政治运动”阴影也尚未完全抹去。

　　马思聪是音乐家，他为中央音乐学院35周年志庆的题词是：“礼能节众，乐能和众。”音乐的至高境界就是和谐之美。和谐的词义本身就是从音乐中引申出来的。可以告慰马思聪在天之灵的是，和谐社会，已经成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一个明确的目标，举国上下正在为建设和谐社会而同心协力。

　　爱国思乡的游子啊，魂兮归来！（许翼心）（2007年12月14日于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