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有话就讲 于 2014-10-9 08:39 编辑
文/银华
有很多资料在分析东海镇的集市历史时都注意到水陆交通便利这一优势。源于紫金三神凸山的螺河流经河田、大安、东海,从乌坎出海。河宽水深无风浪,船运货物日夜都能在这一黄金水道上通行。陆上通道四通八达,西面到可塘、海城;东面到流沙、惠来;南面到金厢、碣石;北面到大安、河田。现在都是笔直的省道、国道,至少也是平坦的水泥村道。货运不成问题。但在历史上,说近点就是改革开放前,货物运输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仅没车,而且无路!货运主要靠路担,东海人经商的智慧与刻苦耐劳是成就东海当年繁华的两大要素。解读“接路尾”这一历史剪影,了解当年东海人谋生之艰辛,对启迪后人很有意义。笔者认为当年的“接路尾”是一种文化,是东海人互爱互助的文化,也是人类合力战胜自然的一种文化。
东海作为墟集,毎天需要路担运输的货物约略算来有如下几类:镇内群众每天用的柴薪,要上山采集然后挑回来;通过船舶运到东海镇的各种货物分散到周边的消费地;四周农副产品运来东海镇赶集;最有特色的是“走浅海”,即每天过午后将乌坎、金厢一带海边渔民捕获的鱼虾海产品,用最快的速度挑到东海来付市。
挑着近百公斤重的货担远走二十多公里,这种现象在今天看来是很不可思议的,但以前的东海人把它作为日常工作!天天如是。为了养家糊口,他们毎一天都在挑战自身的极限。因此,在这一背景下出现了“接路尾”这一现象。即亲人或乡亲、朋友在挑夫回来的路上帮他挑担。这对于己处于体力极限的挑夫而言可是大救星。东海有段顺口溜:“头好钱‘齐齐’,二好大婆细,三好烧水烫疥,四好担担有人替”。前三句是“练嘴栽”不值一提,倒是第四句“担担有人替”指的就是“接路尾”。把“接路尾”替担担的意义上升到是人生一件很幸运的事! 担担是当年东海人的一项主要业务,做生意的有“财主兼脚夫”之说,就是小老板自己挑着货物去做买卖。而规模较大的老板则是请挑夫。因货担大部分用箩筐,每一个箩筐有四个“耳朵”可穿索,故一箩筐有四段索绕过扁担,两个箩筐就有八段索。故称这一行业为“挑八索”。顶风雨,冒烈日,八索挑夫成了东海这一商贸古镇的一大特色。
当年的东海人是如何担担的?
“接草” 每天天蒙亮,上山割草的人吃完早餐后带上中午的“饭包”就出发了,一般是与邻居三五人结伴同行,以期路上可照应。陆城近边的山坡草不多,一般要到十多公里外的白鹭岭、坎钟山等地才有草。到达目的地大概是上午8点钟左右,这时候大家不休息,抓紧割草,割下就地放开露晒,到中午12点后才吃带来的“饭包”。吃后休息一会,尽可能让草多晒一会儿。多晒一会儿就能多晒走草身上的水分,减轻重量。这是很重要的。然后才收草打捆成担挑回来。刚下山是健步如飞,但负担而行将是越走越累,到最后几乎寸步难行:三步一歇,五步一跪。从割草的山坡到家里最难走的是快到家的这段路尾。于是就出现了母上山割草儿女来路尾接,妻上山夫来接。也有出现在田间劳作的乡亲看到草担回来上去接的。常常是割草约齐去,接草也约齐去。下午3点钟左右,要去接草的人就在巷头大声呼喊了“接草了!”。于是大家放下手头的工作,也是三五成群朝着上山的方向而去。接草一般是在乌土笼坡前,即现霞湖高速公路入口处的北面。以前的乌土笼坡很陡峭,清早上山割草的人这时候人累肚饿,乌土笼这个关最难过。亲人必须在这个坡前帮她接担。
“分担” 东海人很会经商也很能吃苦。大清早从东海带些咸鱼、针线到八万山区农村卖,但当地人很少有现金交易,而是拿蕃茨、米、水果、大豆来换。因此,做买卖的人毎天回来都是满满一大担。他家里的妻子、儿女去接担却都无法替他挑整担,这种情况就要分担,即去接担的人要带一担空箩筐去等,与亲人相遇后把他担上的货物搬一部分过来。分担还出现在另一种情形中,就是山里的富人对上门的生意很苛刻:拿你二斤鱼,山上的木炭你尽管搬和挑。你能挑走多少都是你。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精明的生意人就满担挑出来,有时甚至挑到二、三百斤。这么重的担是挑不回家的。于是事先预好同伴在山外等。大担挑出山后分担挑回来。
“传担”
一个人能从二十公里外的地方挑回两担货物,你信吗?当年的东海人就能做到。这种挑法叫“传担”。为了生计,可以说把人身体上所有的潜能都发挥到了极至。先将第一担货挑着走5里路,到了这个阶段是要停下来歇息的时间,他放下货物后空身往回走,用空身走的时间恢复体力去挑第二担,第二担一鼓作气挑6里,再空身回头去挑第一担。这样轮流担,最后把二担货物都挑到目的地,象这样的接担是直接去帮他挑回一担。从“传担”现象中可以看出当时淳朴的民风,即路担放在路边,那怕是红得发亮的水果也没人去拿的。
“走浅海”
东海人把从海里捕到的鱼分二类,从深海捕的叫深海鱼,从浅海捕的叫浅海鱼。深海鱼多是淹制后的咸鱼,而浅海鱼即是当天付市的新鲜鱼。在没有冰冻技术之前,保障鱼的新鲜唯一的途径就是赶时间,在鱼未变质之前挑到市场,买到后抓紧煮熟。贩卖浅海鱼这一行业就叫“走浅海”。故名思义“走”是其突出的特色。一般风面好,中午一时左右渔船就回港。“走浅海”的在海边买到鱼后就一个劲的往东海走。那可真正是跟时间赛跑,一百多斤的鱼担在肩还要走得飞快。从金厢海边到东海有十五公里的路程,必须在下午3时左右赶到才能保证鱼虾的质量,也正能赶上墟头卖个好价钱。要是4时才到已是墟尾了。可以说,“走浅海”的人天天都在冲刺马拉松。负担走这十多公里沙子路,不管多急的时间观念,总要歇息几站,路旁有大树荫的最好,但这段路大部分是寸草不生的沙埔,中午烈日晒后沙子会烫人。对付这一问题“走浅海”的人就预备一个棚盖(竹篾编的,中间铺竹叶,跟鱼筐一样大)放在沙地上,人站在上面歇会儿,要走了把棚盖拿起来。
“顶拐”
担担走远道,挑夫摸索出一些节省体力的窍门,比如在平道上保持货担的重心在水平线上均速前进,那种货物压着扁担两头一弹一压很好看的镜头只有电影里才有。走远途免不了歇息,这担子是放下容易挑起难。到了力尾将再也无力气挑起货担!这该怎么办?于是就有了“顶拐”。备一支齐肩高顶部有叉的木棍,叫“拐”,在歇息时把拐支撑在扁担下,货物一头着地,一头靠拐支撑悬空。歇息后要再走时仅在拐的后面用力挑起着地的那一头货物即可。还有“撬拐”,备一段尺来长的木棍,从无压着扁担的那一个肩上伸过去,在身体的背后“撬”到扁担,象有二支扁担,与身体形成一个三角形,由另一支手用力压拐,依靠扛杆原理,把货担的重量分摊到另一个肩中。
“六个瓮命” 东海有一个挑夫,在他刚懂事时看到父亲每天挑六个瓮,从瓷窑挑到市场交还货主赚点工费,到他长大了能帮忙挑两个瓮时,父亲年老仅能挑四个了,再过几年,他会挑四个了,父亲只能挑二个,到他会挑六个时,父亲却一个也挑不动了。又过了几年,他儿子会帮忙挑瓮了,他无喜也无忧,说,反正咱家就是六个瓮的命。
“父子一年只有正月初一见一面”
无病无灾,父子一年中却只有正月初一才见上一次面,信吗?这是一些挑夫真正的生活经历。因为挑夫接手一些货栈的挑货业务,天天都要挑货。每天天未亮就出门挑货,儿子还未起床,到深夜才回来,儿子已睡熟了。只有大年初一不用挑货父子才能相见。
以上摘录的仅是当年东海挑夫生活中的一些小片段。但以至少几百年计,全镇绝大多数人参与的历史中,除了演绎出东海作为粤东古镇的繁华之外,还衍生出东海人吃苦耐劳,团结互助,孝长悌幼的美德。这是今天东海发展的宝贵财富。“接路尾”仅是其中的一个侧面。子女去替父母接担,可知父母一路之艰辛;通过接担,孝与悌的亲情在传递。虽然社会在发展变化,用肩担担的历史已一去不复返了。但她作为一种文化,一种美德我们今天应予以弘扬,为人子女者,应时刻知道父母的艰辛。“接路尾”所包含的互助、互爱精神,今天同样应提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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