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指

小小梦

半年前，一个穿着深棕色的西服的儒雅男人，坐在街角那间小咖啡店里。西山暮光透过洁净的玻璃窗，斜照在他宽阔的额头边，夹杂着几根白发的黑发，反射着幽光。他仔细端详着放在他面前的苦咖啡，好像那可不是一杯普通的咖啡，而是一种非常值得研究的药物。确实，医生告诫他别喝太多咖啡，不然对病情会有很大害处的。
他每个月半来一次，每次都是坐在相同的位置。那个位置也许是专门为他准备的吧。他的咖啡还未端上来时，他就用那双睿智的眼，深情的眼，注视着咖啡店的女店主，一个一身素朴带点民族风的棉布衣裙的女人，约有六十来岁，像橡实一样的眼，气质沉静，似是早已看透尘世。他看她用修长的手指，拿青瓷小勺舀上一小勺咖啡豆，放在小小的磨盘里，轻轻转动把手，深棕色的粉末便像时光沙漏的沙子一样缓缓漏下，芳香四溢。然后不疾不徐地泡上一杯香浓的咖啡，叫珊瑚端放在他面前。珊瑚是我，也是她的外甥女。我总是好奇他们的关系，可是外婆总是闭口不谈。每次他来，原本就注重仪容的外婆更是显得庄重许多。看似波澜不惊地眼，偶尔泛起一色的暖。
后来我才得知，四十年前，当他意气风发归国的那天恰好是外婆披上新嫁衣的那天，在一个奢华的、铺满鲜花和彩色气球的酒店大厅里，他站在热闹的人群里，落寞地看着那位曾经熟悉爱恋的女人成了别人的新娘。外婆不经意也看见了他，她似乎用极大的努力压抑住很快就要喷涌而出的眼泪，微笑着顺从地戴上了外公送她的戒指。那是一种应该的礼仪，也是一种对命运的顺从。她和我外公婚后相敬如宾，我总觉得满溢的幸福里，是否多了一些不应该的礼仪呢？
原来更早些时候，那位老人还年轻时，品行端正，外表完美，是学院里最年轻，最有前途的国画教授，而外婆是他第一批学生中最有资质成为大画家的女学生。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可惜他不是沈从文，我外婆也就不能做沈从文亲热喊着的三三了。
他出国了。五年，琐碎的凡尘消磨了一份相思，两处闲愁。不该回来，到底回来了。只是回来已不是当初的天空，当初的城市。
岁月流水不返，他们再次相遇已经花甲。一起拿颜料涂抹天空大海花朵瓶瓶罐罐的日子早已往事成风。四目相对，已无需言语。
半年很快过去了，现在又半年过去了，他却一次也没再来过。外婆倒也显得沉静，常常坐在咖啡店的柜台后，随手翻看放在一边的米兰•昆德拉小说集。品读优美文章，在线心灵创作-若晴美文网 www.rqmw.com
一个下雨的午后，一个帅气的男子开门进来，他很自然地坐在那位老人常坐的位置。打瞌睡的外婆突然惊醒，似乎看见曾经熟悉爱恋的男子向她走来。男子点了一杯蓝山咖啡，慢悠悠地环视着店里的每一个角落。他似乎不知说些什么好，所以什么也没有说。结账时，他看了看外婆，染了忧伤一样，消失在雨中。
又是一年后，外婆把一大把雏菊放在贴着老画家相片的墓碑上，用深情的眼凝视许久，她是在想：希望下辈子给我戴上婚戒的人恰好就是你吗？

庄海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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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赏。无法戴上戒指的深情。

庄海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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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海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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