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车的邻居

银华 · 发表于 2015-12-21 16:16:44

寄车的邻居

银华发表于《东岸》2015.12期

她叫什么名字，不知道，也不重要。只知她的贤慧，耐苦，支撑着一个温暖的家，这就够了。

两个月前迁到一个老城区暂住，第一个接触的街坊是就是她。笔者一介寒儒，是没有什么值钱的家档的，搬家时日用家杂请搬家公司帮忙，连跟随监看都是多余的。但那几盆花草却马虎不得，一定得自己一盆一盆小心搬移。搬来后，摩托车寄在楼下寄车处，盆花搬上三楼。下来推车，管车的妇人头也不抬：“车费貮个银！”，第二次搬来，还是“貮个银！”，停放时间不上十分钟，而且一次一次的收，是不是有点过了？特别是那声专业性很强的“貮个银！”，完全不象是从一个女人口中发出的，而是象在烤炉里焙出来的，干吧吧，生硬。“嫌贵，你就寄月，一个月50银。”也是头也不抬，埋头刨着手里的柚皮。大有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不愿者随水流的意思。我总不能把摩托车抬到楼上去。心想，来这里遇到这恶邻，可恼！细看这恶邻，头发蓬乱，上身一件款式过时且很陈旧的蓝色蝙蝠衫，下身一条只有农村老大爷才穿的黑色皂裤头，衣着得体，合身，这些概念跟她无关！给我的印象是她身上的衣服是覆盖面积和覆盖率的概念，她达标甚至超标了！而在她身边坐着的是她的男人，面色苍白，行走都困难，车费貮个银就由他收。第一天见到她们两口子，太不愉快了！

几天后，搬迁完毕要来这里居住了，两辆摩托车不得不跟她办理寄月的手续。她还是发出干吧、生硬的声音：“要充电50，免充电40”。我怕她替我充电没有充满，误事。因此，我说“免你充”，也是干吧吧，不多一个音节。她接过我的寄车费后，拿出一本记事簿，用钢笔记下我的电话号码和寄放日期，我惊呆了，这个衣着穿得象疯子一样在街边替人管车的“恶婆娘”竟写出一手娟秀的好字！真正是人不可貌相！再仔细看她的男人，尽管一脸病容，其实还是很年轻的，并不是老头。而且他们的孩子还在上学。

摩托车寄月，我就成了她的客户，她也友善了一些，推车时会问一声“上班了？”。每天都从她家门口经过，对她的工作和家庭也有了初步的了解：丈夫生病，或大病初愈，没有工作能力，儿女在读书，全家的生计就靠寄车，那个车场仅能存放四、五十辆摩托车，每辆四十元计，每月约二千元，加上临时的“貮个银”，每月全部的收入约三千元，可能要还点场地的租金，仅能维持温饱而已。中秋前后，柚子上市，环卫工人将收集到的柚皮拿来卖给她，价钱是以麻袋计的，一大袋几块钱。她买来后，刨掉柚青，晒干，卖给人家煮制柚皮糖，价格是用斤算的，终日刨刨晒晒，有点薇薄的收获，同时，刨出的柚青晒干了可卖给人家制作“九制陈皮”，但遇到雨天，柚皮烂掉，可能会亏本。看到她这样勤劳持家，两个月前那声“貮个银”已觉得不是那么剌耳了。到还寄车费时，我拿出一张百元的钞票给她男人，说：“勿找（赎）了”，但她还是拿貮十元追出来还我。

她的另类衣着原来也是有原因的：寄车场地方窄，来寄车的一般都是来到后把车随便停放，因此她要时时搬移车辆，腾出空位，车才能出入。一些大型的“太子”“铃木”，男人移挪都吃力，这些工作却是她一介弱女子每日的必修课，熟练与技巧是一个方面，弓步推移却是有板有眼，就象摔交手一样玩车，宽松的衣着是为了工作。倒是她男人，身体差心情忧郁，经常唠叨，有时甚至喝骂她，但从没听到她顶嘴。有时我中午回去看到他又在对着妻子作大“报告”，就上前递支烟给他：“兄弟，何必发那么大的火气？抽支烟，消消气，中午该休息了。”言下之意是我也该休息了，你不要再大声说话了。这一招常常很有效。

夜静时，该寄的车都回来了，她就跟据平日谁先用车，把这些车调整好，然后用一些铁链串起来上锁，明天客户来推车一开锁就行，服务工作做得很好！她在外面整理车辆时，里面低矮的铁皮厝里摆上了一张小书桌，她的儿女正在夜修。疾病、贫寒丝毫影响不了这个家庭的温暖！寒门出贵子，是我真挚的祝愿！

我能做到的只是每次回来把车停放好，免用她再来费力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