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陈旭光 于 2016-7-4 10:41 编辑
《彭士禄传》转载 前言
中国“农民运动大王”彭湃的儿子,“中国核潜艇之父”彭士禄院士的传记于2015年底,由中国青年出版社正式出版了。这部《彭士禄传》由《中国核工业报》记者杨新英同志创作。其是描述彭士禄坎坷而又辉煌一生的纪实文学作品。
现我得到作者杨新英同志的授权,将转发《彭士禄传》作为学习海陆丰红色文化的一个组成部分。也可作为海陆丰人民纪念伟大农民运动领袖彭湃120周年诞辰的献礼。
——广州红色文化传媒有限公司 陈旭光
彭士禄传 杨新英 著
第二章 吃百家饭长大
在父母双亲牺牲后,敌人到处搜捕幼小的彭士禄。为了躲避国民党的“斩草除根”,当地贫苦百姓冒着杀头的危险把这棵烈士留下的根苗,从一家转移到另一家,用鲜血和生命护卫着他、养育着他。 小士禄不知住过多少户人家,也不知改了多少次姓名,穿百家衣,吃百家饭,见到年长的就喊爸爸妈妈,年轻的就叫哥哥姐姐。凄悲的童年生活,让他不停地变化着角色:“小孤儿”“小囚犯”“小乞丐”“小游击战士”……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对百姓的感恩之心在士禄幼小的心底里生根发芽。 彭湃无私奉献和敢为人先的精神,他为真理而献身的崇高品德,他和妻子以及亲人们用鲜血和生命写成的历史,为彭士禄留下了一笔受用一生的宝贵精神财富。 1925年11月18日,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彭士禄于广东省海丰县呱呱坠地。小生命的诞生,让彭家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气氛,父亲彭湃为他取名彭赤湿,寓意红色的后代。小士禄出生后,住在父母亲居住的白色小洋楼旁的得趣书室。 彭湃一直南征北战,很少在家陪伴小士禄,所以,小士禄对父亲的印象是模糊的,但彭湃的革命精神在彭士禄的脑海里是清楚的。有一张保存至今的彭士禄跟父亲的合影,也是父子俩唯一的一张合影。当时的小士禄依偎在父亲的怀里,是多么温馨幸福啊。
一 小时候的许多事,彭士禄都不太记得了。但始终铭刻在他幼小心灵深处的是1928年3月的一天,那个漆黑的暴风雨之夜。当时他不满3岁。雨哗哗地下着,奶妈王婵忽然把他从热被窝里抱出来,背着他跑出得趣书室,冲进密密的雨帘。冰凉的雨水瓢泼似的浇在小士禄的头上,他吓蒙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不许哭!”奶妈狠劲地低声命令着。小士禄从这特别的声音中听出点不同的意味,赶紧闭住了嘴巴。 原来,正是在那一天,海丰城和紧邻的陆丰城相继被敌人攻陷,彭湃创建的苏维埃政权宣告结束。敌人叫嚷着:“彭家人抓到一个杀一个,一个都不能留,要斩草除根。” 小士禄被背出得趣书室,正是在敌人即将包围彭家大院的刹那间。彭湃一家刚刚逃出,得趣书室和那座白色的小洋楼便被敌人一把火焚毁了。 奶妈背着小士禄沿着龙津河跑呀跑呀,一直跑了两里多路,才钻进了一片密密的竹树丛的林子,林子深处有一座300多年的小庙准提阁。 “砰!砰!砰!”奶妈焦急地敲着小庙的门。“是谁呀?”住持老尼被惊醒了,披衣起身连忙摸着黑开了门。把浑身湿透的两人让进屋里。待她颤巍巍地点燃油灯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这不是王妈和彭家的小少爷吗?” 她双手合十,闭目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连忙安排主仆二人洗漱住下。出家人慈悲为怀,住持一向钦佩彭湃仗义疏财,劫富济贫之举。1925年老尼还让彭湃在庙里举办了海丰农民运动讲习。今见彭家人遭此厄难,她自然尽全力相救。 为了避人耳目,第二天一早,奶妈便告辞而去,只留下小士禄藏在阁内。准提阁掩映在遮天蔽日的浓荫里,前临美丽的龙津河,背靠青翠的龙山。 老尼细心地照看着小士禄,只准他在林子里玩,不准到林子外面去。可林子里有一种红色的虫子,把小士禄全身咬起一个个小红点,老尼心疼得不得了,连忙跑到山上去摘来一种草药,放在石礁里捣烂了给小士禄敷上,红点菜消散了。 但准提阁毕竟离县城太近,也不安全,幼小的士禄又被送到离县城较远的一个叫叶厝寮的村子中。在这里,小士禄与一位叫吕闲的阿姑和姐姐在一起生活。吕闲阿姑和小士彭的母亲蔡素屏是同乡,由于当时普遍的重男轻女思想,吕闲阿姑自小被家人送往叶厝寮村的一人家领养。叶厝寮旧时地处郊区僻地,村民生活贫困,当彭湃在海陆丰发动组织农会时,叶厝寮人多积极响应,革命的群众基础好。吕闲阿姑心地善良,心细又善耕作,生活能力强,大家都很信任她,便把小士禄放在她家收养。吕闲阿姑对小士禄特别地好,每到田里劳作,她都带着小士禄和姐姐。冬天的时候很冷,寒风刺骨,吕闲阿姑深怕小士禄挨冻,总是搂着他睡觉。吕闲阿姑家只有一床破被子,常常是三个人一齐盖着:阿姑睡在外面,士禄睡在中间,阿姐睡在里面。小士禄还记得吕闲阿姑总是紧紧地将他搂在自己的怀里,用体温给他取暖,还用她满是老茧的双手在被窝底下揉撮着小士禄的身体,阿姑常常用手揉撮完他的身体后,接着再揉撮姐姐冰凉的小手、小脚。每当这时,小士禄总是抬起头,看着阿姑。只见阿姑慈祥的眼睛里没有过多的神气,却很平和。透过昏黄的油灯,窗外的黑夜和不时摇晃的枝头,提醒着小士禄那是寒风,在阿姑温暖的怀里,士禄看到了枝头上的寒风。 叶厝寮村是当地出名的穷困乡村。为了士禄的健康成长,吕闲阿姑总把好吃的食品让给幼小的士禄吃,对小士禄爱护备至。吕闲阿姑还经常到田间的水沟坑中“戽鱼”(就是在水沟坑两头叠土,然后用“戽斗”戽水,戽干水之后,捉鱼虾),戽上来的大一点的鱼给士禄和姐姐吃,自已吃小的鱼。 受到吕闲阿姑亲如骨肉般的抚养和呵护,士禄把阿姑当成了妈妈,将小姐姐视为了亲姐姐。有一次吃饭,士禄吃“六荞”(荞头) 时说:“姐姐,我吃‘六荞’是不是有咂咂嘴的声音?”姐姐顺口说道:“嘿嘿,是的小士禄,你的小嘴发出的‘咂咂’声还很好听哩!”听了姐姐的评价,小士禄总是美美地咬上一口“六荞”,小嘴一翘格格地笑起来。 小士禄在叶厝寮村与吕闲阿姑相依为命度过了3年的时光,阿姑如母亲般地疼爱小士禄,使小士禄快乐健康地成长,从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开始懂事并调皮活泼了……3年之后,小士禄被党组织派来的人接走了。自此之后长达 70 年的时光里,吕闲阿姑再没有见到小士禄,但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小士禄,牵挂着小士禄,,有时梦里还会梦见她的小士禄获得了自由,而且已经长大了,成为了一名像他父亲一样的民族英雄。 直到去世,她仍然念念不忘她日夜思念着的小士禄。(吕闲者,是陈旭光之母亲。) 但士禄太小了,他老是想念自己的爸爸妈妈。妈妈温暖的怀抱,妈妈甜蜜的亲吻,对于一个3岁的孩子来说,就是生命的阳光雨露,一刻也不能缺少的啊。小士禄想妈妈:亲爱的妈妈,你在哪里啊? 小士禄哪里知道,当他在百姓的庇护下安渡危难的时候,他的亲人正遭受着巨大的灾难。 他最亲爱的妈妈蔡素屏由于叛徒出卖被捕了。敌人对她用尽酷刑,而她严守党的机密,自始至终坚贞不屈。 素屏被逮捕处决的消息传出去,得到消息的农友纷纷赶来。他们流着眼泪为素屏送行。农友们衷心地爱戴这位大公无私、忠心耿耿的妇女主任,他们多么期吩最亲密的素屏主任能永远带领他们与敌人战斗。愁云惨雾笼罩着海丰城,悲伤的眼泪滴落下来,浸透了诞生过中国第一个苏维埃政权的这块红色土地。 此时此刻,小小的士禄哪能知道这些?他只是想念着妈妈:亲爱的妈妈,您究竟在哪里呀? 自黑色风暴席卷了海丰后,彭家的十几口人便隐姓埋名地藏到了香港、澳门。不久,七婶杨华把小士禄也带到澳门。为了糊口,祖母周凤又领着一家老小,替人家糊纸盒,做鞭炮,艰难地维持生活。 小小的士禄也不闲着,他稍长大一点了,就到香港的五叔家替五叔家带孩子,倒痰盂,打杂跑腿,还糊纸盒,粘胶鞋,等等。五叔当时在香港一家中学教中文。 那时的香港远远不如今天繁荣。电力缺乏,房屋破旧,没有闪烁的霓虹灯,没有斑斓的海洋公园。小士禄童年的日子,就像香港阴沉沉的雨天,老是灰蒙蒙的。 不过有一个明亮的希望在小士禄心里闪烁,给了他许许多多的快乐,那就是对爸爸妈妈的期盼。小士禄坚信爸爸妈妈一定会来接他的。 爸爸是多么了不起的英雄啊!他站在红场的讲台上大手一挥,台下成千上万的农友便举起手中的尖串(类似于红缨枪的器具)、红旗,呐喊声如一阵阵惊雷震天动地,那场面就像海涛翻滚、万马奔腾一样,真是无比壮观。 “爸爸一定会来接我的,一定会的!”每当这样想着,小士禄就会自顾自地笑起来。 其实这个时候,他的爸爸妈妈早就牺牲了。他们为深爱着的农友和劳苦大众献出了年轻的生命。可是小士禄不知道这些,大人们也不跟他说。他就这样满怀希望地等待着他亲爱的爸爸和妈妈。 1931年夏,在香港做地下工作的七叔彭述来了,说是要把小士禄送到他“爸爸他们那里”。小士禄欢天喜地地跟七叔走了。作为一个6岁的孩子,当然无法弄懂“爸爸那里”和“爸爸他们那里”的区别。 七叔装扮成农民,小士禄拿着一把雨伞,跟他上了一艘打鱼船。渔船先到深圳,再到汕头。为什么到汕头呢?因为汕头离江西不远,把小士禄接到汕头,就是为了等待合适的机会把他送到江西瑞金革命根据地。 船到汕头时,天空正下着雨,七叔和士禄打着一把雨伞上了岸。 走着走着,士禄忽然看见两条好长好长的铁棍儿躺在地上。在雨里,这铁棍儿亮晶晶的,看不到头,也望不见尾。 “这是什么呀?”士禄问七叔。“这是铁路。”七叔说。“铁路又是什么呢?”七叔一手撑着雨伞,一手比比画画地讲了一通。士禄终于明白了,铁路就是火车跑的路,于是就说:“我要坐火车。”七叔没吭声。 “我要坐火车。”士禄又重复了一句,七叔还是不吭声,只顾牵着士禄在泥泞的路上吧嗒吧嗒往前走。“我要坐火车,我要坐火车……”士禄挣脱七叔的手,蹲在地上不走了。 七叔没辙了,只好也蹲下来,用指头在士禄的鼻子上一刮说:“嘿,小家伙,要跟我搞示威呀?”说罢,他摸了一下后脑勺,“这样吧,我们来跟它商量一下”。他拍了拍上衣的口袋,接着说:“它有钱呢,我们就买票坐火车,它没钱呢,我们就开动两只脚走!行吗?”士禄点点头。 七叔站起来,把衣服上的、裤子上的口袋,一个个翻了个底朝天,结果呢,翻到了两个铜板。七叔用两个指头拈着那两枚铜板转了转说:“这呀,只够买半个烧饼,连火车票的一只角还买不到呢。怎么办?小傻瓜!” 士禄没辙了,只好乖乖地站起来,让七叔牵着手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七叔一边说:“以后呀,等革命成功了,我们不光坐火车,还要坐飞机呢!”“什么是飞机呢?”士禄又缠着七叔问开了…… 多年以后,彭士禄回忆到这一段经历时说:“我小时候走了很多路,脚上磨起厚茧,不穿鞋也不怕尖刺玻璃什么的。这大概跟到汕头的这个开端有关吧。那一次,6岁的我硬是跟着七叔走了几十里地,从汕头的码头一直沿着潮汕铁路走到潮安县的埯埠。” 埯埠是一个小镇,出产陶瓷,路边不时可以看到一些取土的坑和烧陶瓷的窑。 七叔拉着士禄走到一所很大的房子前面。房子的屋脊上塑着龙凤鸟雀,颜色已经脱落了,可是模样还在。原来,这是一座祠堂。 祠堂门口站着一个扛着尖串的小哨兵,见了七叔就亲热地笑起来。七叔摸摸他的头,看样子是老熟人了。小哨兵一转眼看见了士禄,头偏了偏,让士禄和自己比比高矮,士禄只到他的下巴,小哨兵便做了个鬼脸,那意思是说:“个头比我还矮这么多呢,也想到这里来逞能?” 七叔看出小哨兵的意思,说:“你这个小鬼头,小瞧人不是?告诉你吧,这是彭湃同志的儿子!”那时,“同志”是最亲热的称呼,东江地区的游击队员都亲切地叫彭湃为“彭湃同志”。 一听这话,小哨兵愣了,连忙跑过来拉住士禄的手,亲热地说:“小阿弟,跟我来!”刚一转过前门,那小哨兵就叫起来:“报告队长,彭湃同志的儿子来了!” 听见这话,一个背驳壳枪的大高个连忙转过身来说:“真的吗?”他身子转得很快,嗓门又急又响,那情景好像找到的是他自己失散的儿子。这时候,院子里所有的人——几十个精壮的男子汉都围了上来。 士禄见来了这么多人,连忙躲到七叔的背后,用手捂着眼睛,把脸紧紧贴在七叔的衣裳上。因此,他就没有看见这些铮铮铁汉的眼眶里涌动着的亮晶晶的泪水。 过了一会儿,还是那位队长揩了一把眼泪说:“大家别这样,把孩子照看好比什么都重要。”说着,就把士禄从七叔背后拉过来,用手指点点他的下巴说:“怎么搞的,不是男子汉吗,还这么怕羞?”士禄听见这话,连忙把捂着眼睛的手拿下来,他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张张灿烂的笑脸。 七叔和队长说了一会儿话,就对士禄说:“你在这儿好好待着,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这时,队长把士禄抱到祠堂正殿地上的大通铺上坐下,说:“小伙子,没睡过这么大的床吧!” 士禄四下里看了看,那床铺真的大得没法说,差不多占了大殿的一半,还转了弯,往两边的回廊延伸过去。 士禄点点头,但他这会儿没多少心思看铺,回过头来紧紧地盯着大门,盼着七叔早点回来。 队长把自己背着的驳壳枪取下来逗士禄玩儿,士禄来了精神玩起来。正玩儿得起劲,他忽然想起七叔来,抬头看看屋里没有,士禄就不玩儿枪了,屋里屋外地到处找七叔。一见士禄这样急迫,叔叔们都放下手里的活儿,跑过来和他玩儿。 一个叔叔在大床铺上翻着跟头,从这头翻到那头,又从那头翻到这头,一边翻着一边说:“来呀,来翻跟头,多好玩儿!” 士禄不听,还是找七叔。队长叔叔蹲下来对他说:“听着,小伙子,七叔有革命工作,不能老带着你,把你放在这里,是等机会把你送到苏区,送到你爸爸那里去。” 听说要带他上苏区,上爸爸那里,士禄可高兴了,就跟着那个叔叔在大通铺上翻起跟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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