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雨

会彦

当屋檐最后一件衣衫被收回，
雨水早已在门槛游荡。
玻璃上，水痕正缓慢爬行，
雨星溅上脸颊——像无声的挑衅。

都怪那个叫“韦帕”的精灵，
翅膀扇动之后，更大的水幕在蓄积。
消息在屏幕里溢出，漫溢：
此处雨幕未歇，彼处雨幕又涨起。

俯视，抢收黑芝麻的匍匐人影，
稻穗伏地，正被一束束扶起。
它们即将成熟的金色诺言，
被雨水反复浇淋，浸透，泡软。

雨下下停停，停停下下，
终于跌入昏暝的深渊。
水泥地水花四溅，泥路浮起新渊，
天空的乌云仍在急急追赶。

楼顶的白鸽用爪叩击铁皮，
咣当——咣当——抓挠声刺破雨幕。
雷声滚过，要将整个薄暮掀翻，
我打开门：它如一道白影窜下石阶。

黄皮果微微转黄，荔枝红彤饱满，
龙眼在枝叶间藏匿浑圆。
这些安慰垂悬，使春天曾经的盟誓，
于此刻获得重量，未被虚空吹散。

沙沙——沙沙——林间合奏升起，
蝉鸣突然刺破水帘，加入争衡。
然而雨幕终究是更深的铜钟，
轻易淹没那微薄不甘的金属。

雷声又起，不见电光劈裂，
虚张声势滚过铁灰的天庭。
我退却，暮色庭院里，
冷雨泼溅出寒光，无悲无喜。

而屋后，蛙鸣终于涨满洼地，
混同雨水，响彻这昏暗的黄昏。
果树静静垂首，任雨水冲刷肢体，
它们回应世界唯有缄默，唯有忍耐。

风从何来？雨又向何而去？
暮色庭院，模糊了所有疑问。
唯愿这长情不至沦为阴郁的浸染——
雨啊，请莫再淹没萌蘖的明天！


关注公众号“诗青苗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