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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世纪的最后两年,中国神话学研究呈现出欣欣向荣、蓬勃发展的局面。据本人统计,其间新出版神话学专著24部,论文集2部,学术刊物发表神话学论文145篇。另外出版各种神话作品集23部(册数不计),翻译出版外国神话学著作9部。由于神话学越来越成为显学,文学、哲学、历史学、人类学甚至自然科学等领域涉及到神话研究的著作与论文更是数不胜数。上述成果在神话学的理论观念和具体研究方法等方面显示出研究者们的新探索。限于篇幅,本文只就那些能够体现神话研究潮流的著作和论文加以评述。
一、神话学学科基础的建设
中外神话作品集的出版,一方面是为普通文学爱好者提供读本,另一方面也为研究者提供了关于世界神话的基本知识和研究线索。尽管这些作品集不能直接作为研究资料,它们对于神话研究仍然是有益的。其中有些神话集是经过神话学家认真编选的,其科学价值也比较高。薛克翘等人主编的八卷本《东方神话传说》[1]包括亚洲、非洲各个国家和地区的神话。编选态度严谨,忠实原作。该书的规模是空前的,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也将是绝后的。四卷本的《世界神话集》[2]是神话学家刘城淮的精心之作。全书按照其独创的分类标准(自然神话、自然社会神话、社会神话和综合神话)排列,与其《中国上古神话》一书的体例保持一致。这些作品集的编选,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目前我国学者对于世界神话的基本了解与把握。
袁珂在其以往编纂的《中国神话传说词典》和《中国民族神话词典》的基础上,编纂了《中国神话大词典》[3]。它以“广义神话”为收录原则;兼收汉族神话和各个少数民族的神话。词条内容广泛,涉及神话各方面,而且释义精审[4]。它是目前规模最大的、专业性的中国神话词典。李剑平主编的《中国神话人物辞典》[5]专以神话人物为词条,专业性略有欠缺。目前的中国神话词典普遍较少,或完全没有神话学理论方面的词条;而且过分强调神话的文学性质,忽视神话的信仰本质,这是未来新词典编纂工作应予注意的问题。
神话是人类社会普遍存在的一种文化现象,神话学是一门世界性的学问。翻译和介绍外国神话学理论与研究成果是建设中国神话学的另外一项基础工作。1998、1999两年,最值得注意的是加拿大学者诺斯罗普•弗莱的两部著作《伟大的代码——圣经与文学》[6]和《批评的剖析》[7]被译成中文。弗莱所建立的神话——原型理论在80年代被零星介绍进来的时候对于中国神话学界产生了极大影响。然而其著作被完整译成汉语出版,却远没有当年那样轰动。法国比较神话学家乔治•杜梅齐尔的《从神话到小说:哈丁古斯的萨迦》[8]考证了北欧地区约德尔神的神话如何被关于哈丁古斯的传说故事所运用,即神话被转述为小说。日本哲学家梅原猛的《诸神流窜——论日本(古事记)》[9]则是通过对于编纂《古事记》的社会历史的考察,说明此书乃是当时日本皇室与宠臣出于意识形态需要改编史料与传说而成。小岛璎礼的论文《地震鳌鱼考》[10]、斧原孝守的论文《云南和日本的谷物起源神话》[11]、百田弥荣子的《关于“踏歌”的锻铁来源——从神话、英雄叙事诗的视角考察》[12]也都是微观研究论文。为什么理论著作相对而言不再被人追捧?我认为其中有两个彼此相关的因素:第一,中国神话学界的理论创新热情业已消退。第二,在经历了若干年的“新理论轰炸”之后,对于中国神话学界来说,西方再也没有什么完全陌生的新理论。
可是,我们真的掌握了那些新理论了吗?陈连山《结构神话学——列维-斯特劳斯与神话学问题》[13]系统介绍了列维-斯特劳斯神话学思想的来龙去脉,并澄清了某些对于列氏观点的误解。按照他的理解,列维-斯特劳斯的结构主义神话学是把神话当作一种共时的符号系统来研究,所谓“二元对立”乃是该符号系统赖以存在的内部结构规律,而最终为神话赋予结构的正是人类思维本身。神话结构的规律性证明人类神话思维(或称“野性的思维”)和科学思维一样遵守着逻辑规律。在列氏思想中,神话思维和科学思维并不对立,它们是人类同时并存的两种思维状态,而且两者具有同一的理性本质。当前神话学界依然流行的列维.布留尔的原始思维理论,把原始思维的表象归纳为本质,人为地割裂人类思维的统一性。事实上,列维.布留尔的理论早已遭到列维.斯特劳斯的彻底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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