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周末,我们正忙于评改“月考”试卷,学生阿衡和阿萍带来一盒糯米糍,说是给我们当老师的偿偿。阿萍说:“这是阿衡做的糯米糍,老师偿偿。”阿衡说:“作业写完后,我们就试着做糯米糍。老师偿偿!”广庭大众之下,老师不好意思吃东西,阿衡有些不高兴。也是,学生热情热心,刚刚尝试做糯米糍,就拿来“孝敬”老师,你老师却不领情,是可忍孰不可忍?不高兴才怪。盛情难却,也有其他教师吃了,于是我一口气吃了四粒。
甜丝丝,软绵绵,里甜外淡,甜淡相宜。里面有糖,故甜;外面有椰子丝,故淡。甜淡之中,夹杂着香喷喷的味道,那是花生、芝麻流溢出来的香味。真好吃,要不是“僧多粥少”,我还想再多吃它几粒,大有饕餮一番、作狼吞虎咽之状。但物以稀为贵,少吃多知味。我只能舔了舔舌头,咽下唾液,忍耐作罢。毕竟,阿衡还要“孝敬”其他老师呢。
第一次吃到学生亲自动手制作的糯米糍,我也当一回学生的学生:请教阿衡如何制作糯米糍。阿衡说:“好简单!首先是配料简单,不外就是糯米、花生、芝麻、白砂糖、少量的油。其次是制作过程简单,把水注入糯米粉中,用手反复揉搓,待到糯米团有韧性时便用手包成一粒粒糯米糍;包好后,放在开水煮一下,刚好煮熟,便捞起来,放在撒有椰子丝的盘子上,翻弄几下,便制作成糯米糍。”
对于与书为友、“皓首穷经”的吾侪来说,真新鲜!但在学生阿衡们看来,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想起来,我们做老师的,真有些汗颜:我除了教给学生一些古董知识外,还能给学生什么?虽然总是说:你们学生要学会学习、学会做事、学会做人、学会相处;你们要先复习后作业、先预习后上课、先思考后回答;你们要多看多听少说话,因为你们有两只眼睛、两只耳朵,但只有一个嘴巴;你们要掌握解题技巧、提高应试能力;你们要把历史和语文、地理、政治、自然科学联系起来学习,形成综合化的知识,各科互相打通,触类旁通,举一反三;你们要双语结合起来,每天写一篇双语日记或作文,每天放开喉咙读双语各半个钟头……这些言语,虽然在讲台上我讲了10多年,但在阿衡的糯米糍面前却显得多么的苍白、多么的渺小,给我的理想打了个“零分”!
我父母没有文化,所以希望我成为一个文化人,最好是个老师,去教不识字、不懂文的人识字写文。为了这个理想,父母农活再忙,总是对我说:去写作业、去读书。我的老师们常对我说:“要上大学,必须有分数!分数,就是你的命根。”在这两股力量的引导下,我一心只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农村的农活、民俗、特色小吃、地方文化,我都一窍不通。我所读的书,不外就是教材中的必考内容,反复训练的,不外就是试卷和教辅。除此之外,我一无所获。
没有想到,当了教师、走上讲台之后,应试教育愈演愈烈:分分分,学生的命根;考考考,老师的法宝。教科书的内容几乎年年增加,信息量越来越多,教辅和试卷,更是满天飞,学术书刊日益萎缩,印刷教辅的机器却日夜运转,教育出版社发财致富。过去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现在是:两耳不闻生活事,一心只读教辅书。学生有知识没文化、有应试技巧没实际能力,有智商没情商。因为我们的学校有畸形的智育、没像样的体育和德育。大师钱学森叩问:为什么中国学校总是培养不出杰出人才?听起来逆耳,却振聋发聩,发人深省!
吃了阿衡自己动手制作的糯米糍,居然触动我的灵魂深处,我浮想联翩起来。我真的渴望,我们的学校教育,能够教学生一些实用的生活上的民俗上的知识,能够让学生从作业堆、题海中摆脱出来,使他们有余闲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尤其要让他们去接触生活中的东西,如饮食文化、宗教文化、民俗文化,也可以指导他们阅读经典名著,尤其是教育部指定的必读名著。让学生在掌握课本知识的同时,学会生活、学会处事、身心活跃、积极向上!
阿衡能够在课余动手做糯米糍,我觉得是对应试教育的一种反拨。如果阿衡们坚持下去,无疑是可以开阔眼界、增长见识、提高能力,实在是课堂教育的必要补充,甚至是一种超越。更难能可贵的是,阿衡做好糯米糍,能拿到学校让老师偿偿,既有感恩之心,又能密切师生之间的关系。这是课堂上永远无法学到的“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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