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困难门诊”，有医院已下线

无名无姓

暑假进程过半，医院的儿童精神心理门诊持续火爆。近年来，国内部分医院开设的“学习困难门诊”更是一号难求。但同时，这些门诊引发公众对过度诊疗、贩卖焦虑，以及对其规范性的质疑。

红星新闻注意到，曾在媒体报道中引起高度关注的北京儿童医院的“学习困难门诊”“拒绝上学门诊”和上海儿童医学中心的“空间与数学学习困难门诊”已经下线。

▲3月29日，“学习困难门诊”在安徽池州市第二人民医院上线 据大皖新闻

两所医院下线“明星门诊”

有“学习困难门诊”挂号费数百元

2024年10月，上海儿童医学中心心理卫生团队与上海交通大学心理学院联合设立的“空间与数学学习困难门诊”开诊，称为当时首个专门针对学科的学习困难门诊，引起热烈讨论。7月，红星新闻发现，该院门诊挂号界面中，儿保科取消多个特需门诊，其中就包括“空间与数学学习困难门诊团队”“学习困难中西医结合诊治”。

据媒体报道，2021年，北京儿童医院成为首批开设“学习困难门诊”的医院之一，门诊设立在该院精神科，该科室还下设抽动障碍门诊、注意缺陷多动门诊、孤独多动抽动专业门诊、青春期心理门诊等多个亚专业，这些门诊都可以帮助孩子诊断与“学习”有关的问题。

但该院还有一个“拒绝上学门诊”。2024年6月，北京儿童医院心身医学科开始开诊试运营，当月就开设了“拒绝（厌学）上学门诊”。据媒体报道，该门诊开设10个月，接诊近1万人次。

▲央视新闻相关报道截图

在拒绝上学（厌学）门诊开设后一年，该门诊悄然下线，红星新闻7月已查不到该门诊挂号信息。该科公众号今年6月发文“心理适应障碍门诊上线”，表示该门诊专注解决青少年心理障碍，包括学业适应困境——因学校适应困难直接引发的拒学厌学、严重心身不适等学校相关的心理困扰与压力反应，以及社交退缩回避、网络沉迷失控等。8月1日，红星新闻发现，北京儿童医院的学习困难门诊也消失在挂号界面。

记者致电北京儿童医院导诊热线，客服人员表示，相关门诊已取消，可挂“心理适应障碍”。

不过，其他医院开设的相关门诊依然存在。在114挂号平台上，北京目前有10余所医院开设“学习困难”相关门诊，不乏二级医院。其中，顺义区妇幼保健院则开出了“中医儿童学习困难门诊”。

在上海，复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除了注意力门诊、多动、学习与阅读障碍门诊、学习障碍门诊之外，针对“学习困难”还开设了学习困难门诊、学习困难医学评估干预门诊、学习困难MDT门诊。

这些门诊多开设在精神心理科和儿童保健科。有的医院还开设数百元挂号费的特需门诊和国际医疗门诊。

公立医院中，显然最有热情的是各地的儿科专科医院，其次是妇幼保健院，一些精神科专长的医院并没有赶这一波“风口”。

红星新闻注意到，最开始开设学习困难门诊的多为一二线城市儿童精神方向较强的医院，但最近三四线城市医院也开始开设。据北青报此前报道，北京儿童医院的学习困难门诊让很多外省市的家长暑假慕名而来。目前全国开设儿童精神科的医院很少，我国儿童精神科专业医生数量十分稀缺，且分布极为不均。

“学习困难”

不一定是精神心理问题导致

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安定医院儿童精神医学首席专家郑毅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澄清了学习困难和学习障碍这两个概念。学习困难是一类症状，学习障碍则属于神经发育性障碍，大体分为阅读障碍、书写障碍、计算障碍和其他技能障碍四种类型。学习障碍才是具体的病，但从现实来看，大部分开设学习困难门诊的医生可能还不知道它准确的定义。

除了学习障碍以外，其他神经发育性障碍也会引起学习困难，包括注意缺陷多动障碍，英文缩写为ADHD，即多动症。因此，学习困难门诊涵盖很大的诊断范围，除了神经发育性障碍，焦虑抑郁等精神障碍、教育环境、躯体疾病等也会引发学习困难。

▲一市民带孩子在重庆一家医院学习困难门诊就诊 据光明网

专家认为，“学习困难”不是一种疾病诊断，但哪怕作为症状的描述，“学习困难”也过于笼统，由此更是带来了“提分门诊”的误读。学习问题往往是综合因素的结果，很难说病理性的成分有多大。

媒体报道中，这类门诊是应家长就诊时经常提到的学习问题而生，起名更加通俗易懂，“为这类儿童提供更加综合完善的检查与治疗方案”。许多医生谈到，很多家长对带孩子去看“精神病”有顾虑，叫“学习困难门诊”有助于提高就诊率。

郑毅在上述报道中表示，当下，学习困难门诊虽然一号难求，但目前国内儿童精神疾病的规范就诊率还是太低。理论上，学习困难和厌学拒学门诊应该整合儿童精神科、心理学、教育学等多个学科领域的专业资源，能够帮助家长和孩子找出问题的根源，并提供针对性的治疗和干预。但一哄而上的设置中，有些医院是否规范和到位，需要打个问号。

据上述报道，重庆医科大学附属儿童医院副院长陈立则认为，相较于儿童精神科，学习困难门诊更适合开在儿童保健科或发育行为儿科下。发育行为儿科是一个比较新的学科，能够涵盖所有引发学习困难的神经发育性障碍。

今年2月13日，在国家卫生健康委新闻发布会上，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主任医师吴仁容表示，学习困难与厌学门诊、拒学门诊的开设是医学界对儿童青少年成长困境的回应。“学习困难”或“拒绝上学”等通俗化的名称，可以让家长更积极和更有针对性地带孩子就诊。

吴仁容指出，对于发展性问题导致的学习困难，应该优化家庭氛围、改善学习环境；对于精神心理问题导致的学习困难，应及时就医。要理性看待这个问题，既要警惕潜在的精神心理健康问题，也不应将儿童青少年的发展性问题过度医学化。

红星新闻注意到，8月1日，国家卫生健康委等3部门发布《关于规范医疗机构门诊名称管理工作的通知》，其中要求，特色门诊名称应当真实、准确、简洁、清晰地反映专科特色和诊疗范围，可使用疾病和症状名称进行命名，不得使用容易引发社会焦虑和争议的名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