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回首,都是深情回眸
●陆丰市玉燕中学 林剑峰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道:“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回顾汕尾建市、汕尾教育走过的30年,似曾相识。借此机会,对家乡教育及自己教育生涯作一次深情的回眸。
一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登高望远瞻仰志,执着追求砥砺行。
对于家乡的教育,我没有什么豪言壮语。只是默默地做着,如同她静静地陪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像我的家人、我的爱人。历经岁月淘洗,这份爱更加深稳,尽管也沉重,终无悔!张爱玲说过:“也许爱不是热情,也不是怀念,不过是岁月,年深月久成了生活的一部分。”教育已如伴侣般融入生活,我能做的,便是好好陪伴,在自己专属的园地里,享受教育带来的酸甜与苦辣;品味教育人生那份沉淀,如茶香般的温馨与醇厚。唯有这样,教育才来得真实有味,凸显意义。
百年树人,注定是一个冗长的过程。不一定要轰轰烈烈,更需要的是和风细雨,于每个浅淡的时光用心栽培。如同苏轼在黄州那段清苦的日子里,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品味人生。
许多同行不也这样,在自己的方田上默默地耕耘着,或许没有多少看得见的“业绩”,没有多少写得出的成果。但其实,那份始终如一的早出晚归才是最大的奉献,那份站立台上略带的嘶哑才是真实的情怀。即使“草盛豆苗稀”,依然坚持“晨兴理荒秽”,每每于“山气日夕佳”,甚至华灯初上时,才“飞鸟相与还”,偶尔也能“悠然见南山”。我知道,我没有陶渊明那样的境界,可以抛却物质远离红尘,但对家乡教育的执着丝毫不减。随着年岁,情怀圈就的年轮也越见清晰。
不否认,有时也如对待自己的孩子那样,一边失望着一边盼望着;不否认,有时也像对待爱人那样,一边闹别扭一边经营着日子。20年来,我和教育已融为一体,在这片红色土地上深深扎根、发芽,静待每一季的花开。不由想起泰戈尔《飞鸟集》的片段:“我听见爱情/我相信爱情/爱情是一潭挣扎的蓝藻/如同一阵凄微的风/穿过我失血的静脉/驻守岁月的信念”。家乡教育,也是我的爱情,已幻化成生活,成为生命的一大部分。
二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不管是教育还是被教育,守望间皆形容消瘦,只等“伊人”回眸生百媚。
没有爱,哪来岁月的静守与期待。在无数以感性痛恨落后贫瘠的同时,或许,我们该有足够的理性和耐心去静待家乡教育的次第花开。30年来,汕尾虽没珠三角的飞速发展,但其实,每个时期都在成长。回首,只为深情凝视。
1988年,新汕尾的第一年,我人生第一个十年之际。带着童真与希冀,嬉戏在学堂。那是村里一间老祖屋,墙壁斑驳,泥土地板,连排木板课桌。恩师们兢兢业业,那些扎着马步写字的姿势,一笔一划是那么镌刻人心。无疑,30年前的教育是贫瘠的,如刚创业的青年,艰苦,却满怀希望。
十二年的教育,成就了我,成就了一代中师中专生的芳华。1998年,毕业后回出生地,成为家乡教育的一块基石。暑假那一纸遇见,成了终身“契约”。来不及思虑,却在一声铜铃的敲打中一头扎进教室。看着端坐教室的孩子,那一双双眸子充满着好奇与期待,那一刻,我看到自己的童年。我开始记那些孩子的名字,开始用那黄色厚皮本写下每一句要讲的话,开始在书上做备注。密密麻麻的红色,如同经脉,却是一个初登讲台的教师的心血,或者说,是教育的经脉。那一刻起,我的血液穿过每条经脉,慢慢地温热起来。忘不了一群孩子走几里路只为与老师聊天的情景,忘不了去游戏机室“捉”回沉浸游戏的孩子的情景……太多的忘不了,塑成岁月的风沙,刻成皱纹堆起的笑颜。从此,执子之手,与子驰骋三尺台,开启漫长恋情。
2008年,教育生涯的第一个10年。与教育早已过了“七年之痒”,除却岁月的琐碎,净留的都是情怀。十年来,从小学到中学,从农村到城镇,每一程转折都浸满汗水,也掺杂着看不见的泪水。2004年,中途接任年级长,一干竟是12年(至2016年)。那是一段唏嘘的岁月:年级长、班主任、两个班的语文,“三座大山”一肩挑。意味着14个班的日常无一事外;意味着60多位学生的思想动态都须掌握;意味着一百多份作业作文都须在固定的时段里完成批改……我不知怎么熬过来的,是什么支撑着瘦弱的身体?忘不了带的首届中考生,与学生在家里等待的那份心情。当获知成绩的那一刻,感觉所有的付出都值了。正如歌词唱的:“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
过去的都是历史,提起的骄傲只是对岁月的敬重。谁,没有峥嵘过往?只是,我终无悔家乡的教育,不辜负走过的十年。
三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从“立”到“守”,十年艰辛心茫茫;从“守”到“得”,十年茫茫恍惚间。
2018年,教育生涯的第二个10年,人生步入不惑之年,事业于人生刚好对折。停驻还是向前?停下,便是尽头。或许不是我要的仪式。这一年,我跨过中高门槛,或功利也是情结,更是对教育的执着;是中点而非终点,或许是起点。年初,写下一小文《教学20年,我把过去清零》,人生不惑之年,却是教育生涯的青壮年,当该扬鞭奋起。这一年,写了一路文字,是文字温暖了瘦弱的岁月;这一年,遇见了一群有情怀的语文人;这一年,辅导了一批学生作品上了省刊市报,圆了孩子的梦……
岁月倦怠时,我申报了名师工作室,再次激发自己;“浴火重生”,只为了更好的开始。借着美术功底,自己设计标志:以“火凤凰”为主,以绸带饰“语文”。凤凰者,在于孕育与生成,与教育大理念吻合。30年沐风栉雨,汕尾教育已如“凤凰涅槃”,无论城区还是乡镇农村,校舍一派清新。我的教育生涯走过20年,20年苦乐参半,始终如一;“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教育之路,或许“道阻且长”,只要坦荡相见,终见成长。记起多年前写下的座右铭:“教书育人,但求心安”。
新的十年又启程。与君共勉:“最好的生活方式,不是躺在床上睡到自然醒,不是坐在家里什么都不干,而是,在奔赴梦想的路上,回头,有一路汗水;低头,有坚定的脚步;抬头,有清晰的远方”。
(一等奖)
02
每一个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担当
●陆丰市龙山中学 刘映辉
前不久,2012届一个学生跟我联系,问我:老师,你还在龙山中学吗?不想调去深圳或者转行吗?就算调去教育局或者转坐办公室也好啊。没有一丝犹豫,我坚定地告诉她:不,老师还是喜欢教书,喜欢留在陆丰。要我告别讲台,我想可能是到我退休的时候,或者是哪一天我不小心中了大奖,想好好休息休息、到处走走,但是终归有一天,我还是会重新回到讲台,“跟同学们上课玩玩吧”!她噗嗤一声笑了:老师,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回答。我回来了,我回来龙山中学跟你做同事了!
这丫头!从教18年,这是第几个学生跟我做同事了?我突然有些恍惚……
选择教师这一职业,似乎一切早已注定。还是幼童的时候,就羡慕妈妈站在讲台上给学生们讲课,逢年过节,有学生哥哥姐姐来家里看望妈妈,有在外地不方便来家的学生给妈妈寄来贺卡……小小的心里,知道妈妈很受人尊敬,也很为妈妈感到自豪!所以从小跟伙伴们玩过家家,都是我当“老师”,拿着小小的“教鞭”,短短的粉笔头,教“学生”们写字。上初中,学习魏巍的《我的老师》,每次读到“她(蔡芸芝先生)的教鞭好像要落下来,我用石板一迎,教鞭轻轻地敲在石板边上,大伙笑了,她也笑了”的内容时,不知为什么,我觉得那个画面美极了,不禁心驰之,神往之,无数次憧憬自己能成为那个温柔美丽的女老师。初三升学,因为没有考上公费生,我阴差阳错进了高中校园,与我向往的师范学校失之交臂。但是高考填报志愿,我又一律填上师范院校,并且非中文系和历史系不读。
从来不敢想自己会教高中。矮个子的我,想着大学毕业回来,就回到妈妈工作过的学校,去做一个小学教师。也曾经有一个机会,刚大学毕业的时候,父亲在深圳教育局工作的战友,可以帮忙把我调去深圳。但我觉得我对家乡始终割舍不下。就这样,2001年,我分配到了龙山中学。
一切是从战战兢兢开始的。我个子,没有学生高;体重,没有学生重。那些要求学生凭学生证进入教学区的日子,我被保卫拦在门外:又没带学生证,让你们班主任来领人!印象最深的一次,遇到高中教过我的体育老师查证,他也把我当学生拦在门外,我其实已经是他的同事了。于是,我踩着高跟鞋,穿西装裙,刻意把自己打扮得很“成熟”。害怕上课会出现常识性的错误,课前狠下苦功,查阅大量资料,上课前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反复练习,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全部都教给学生,希望学生可以学得多一些、再多一些。即便刚开始并没有当班主任,但是我很乐于当学生们的“知心姐姐”,倾听他们的心声,为他们解答各种问题。韩愈在《师说》中写道,“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授业、解惑、传道,这是教育的真谛。授予学生知识,也解答学生的各种疑难问题,包括人生道路上的困惑,更帮助学生端正思想,为学生的人生指明一条正确的道路。教育也不局限于课堂,还延伸到课外、延伸到家庭。感谢我的父母,在我结束和学生的交流,夜幕降临才回到家时,父母不仅没有责怪,反而是理解和赞扬。他们总说:你这样做是对的。在学生可能要走弯路的时候,你拉他们一把,就改变他们的人生,这是好事!
教学的每一个日子,都是风轻云淡、充满幸福感的。曾经帮学生一个字一个字推敲参赛稿,在他们获奖后,轻轻说句:你本来就很棒;曾经不厌其烦地回复学生的信件,将他们的来信视之珍宝;曾经在第七节课后,留下来看学生表演课本剧,为他们的精彩表现拊掌大笑;曾经大力扶持学生创办班刊,而我们的班刊,成为《龙山之阳》的前身;曾经被学生“表白”:老师,以前我什么课都逃,你来教我们后,只要有语文课,我一定不逃课;曾经被多个学生赞过:老师,我最喜欢听你的文言文课和诗歌鉴赏课,听你讲课的日子真是美好;也曾经在学校最缺老师的日子里,我同时担任了4个班的语文教学工作,还兼任班主任……为学生付出,与有没有班主任费无关,与拿到多少补贴无关,与名利无关。而得到学生的喜欢和信任,就是我最大的收获。
学生毕业了一届又一届,迎来网络时代,现在的学生,跟以前的学生已经大为不同。有时踏进普通班,看到学生慵懒地趴在桌上时,我耐心一个一个去叫醒他们。他们说:老师,我们累啊!老师你不累吗?我说:你们肯定是晚上玩游戏了。好好的青春,浪费在虚幻的网络世界中,你们收获了什么?老师不累吗?老师可能在生病,但是只要走进教室,老师觉得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于是在学生们嘻嘻哈哈的笑声中,我和学生一起又开始了愉快的课堂学习。直到现在,教书18年,被学生唤作“姐”,虽然如果早婚,年龄上可以做他们的妈妈了,但我享受这样的称谓。这样的称呼,让我明白,学生愿意把我看成是他们的朋友。
一直不觉得教书苦!苦的是要赶着改卷出成绩的时候,颈椎和腰椎严重受不了;苦的是苦口婆心,学生却走向了无心向学的道路。其它绝大多数时候,教学是快乐的,教书生涯是幸福的。教学的快乐,与自己处于什么环境无关。几乎每一届都有学生问我:老师,你为什么不到其他发达城市去啊?那里的工资很高啊。我们这个地方,太落后了,工资又低……言下之意,学生觉得我留在陆丰,留在汕尾,好像被浪费了。可是于我而言,在哪里教书不是教书呢?留在更需要我的地方,不是更好吗?更何况,我深爱我的家乡。
教学第五年,我写下《菩萨蛮·园丁记》:“讲台三尺心天广,书生意气精神爽。课堂诵诗齐,师生共解疑。 簇拥开口笑,拍案奇文妙。今日勤耕耘,明朝捷报频。”我不善言辞,但我享受于能让我挥洒自如的“三尺讲台”;我不喜热闹,但我陶醉于被学生“簇拥”的和乐场景。教学第十年,我写下《七绝·赠高三学子》:“寒窗十载竞英雄,锥骨悬梁才若神。香漫少年折桂客,梦中笑醒种花人。”我热爱教育事业,我也喜欢花花草草。培育学生,其实也是在栽种花草,是修炼自己和提升自己的一个过程。我希望我的学生时到花开,蟾宫折桂。这些好像又多少有些功利心。如今,我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跟我的先生一起,安静地教书,安静地过好每一个美好的日子。他讲他的牛顿运动定律,我讲我的之乎者也。当有一天,我的学生走上社会,某个学生在人生的十字路口迷茫彷徨,不知何去何从的时候,突然想起刘老师曾经说过的某句话,顿时豁然开朗,心澄路宽,深刻明白:每一个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担当。
我想,这就足矣!
(二等奖)
03
那一束光,照亮你我
●陆丰市东海龙潭中学 刘映虹
放假了,终于不需要跟疲惫的自己作战了;终于完全放松了下来。一些时光慢慢爬了上来,一些往昔渐渐浮于眼前,一些酸酸甜甜的感受缓缓袭来。
那一年,刚刚从师范毕业,来不及感受18岁的年华究竟美得有多么炫目,就全身心地投入到我爱的事业中去了。母亲是教师,从小我就在心里埋下了当一名老师的种子。我心无旁骛,自然而然地成了一名光荣的教师。
这是小镇上的一所小学校,条件并不好。老师们没有办公室,为了方便管理自己的班级,就在每一层楼的走廊尽头摆上办公桌椅,我们课间在这批改作业,随时关注班里动态。狭窄的走廊硬塞下桌椅,再塞下我们,桌面、桌底填满了作业本,出入要“兴师动众”;每一次的站起、坐下,都是一次“空间挑战”;我们的转身不“华丽”,但我们笑着调侃自己身怀“缩骨功”绝技。可再好的“缩骨功”,也难奈何逼仄的空间。有一次我蹲下翻找学生的作业本,站起来时尾椎骨重重地撞到了木凳子那又尖又硬的角,当时痛得一阵眩晕。这伤痛,竟像这份职业,忠诚地伴随了我这么多年,不离不弃。
这么多年,我忘了伤痛唯独没有忘了给予学生我的爱。我的心里有一束光,那来自于我美好的理想,来自于我对家乡教育的热爱,始终充实,温暖,亮堂而又充盈着幸福。
第一届学生,我从学前班带到了三年级,至今依然能准确叫出名字来的有五六个,心里一喊出那几个名字,一张张相对应的小脸也出现了,他们的个性依然鲜明在眼前,他们的优缺点我还能数出一二,他们或腼腆,或大胆,或呆萌,或调皮,一样的虔诚,一样的求知若渴,一样爱当我的“小尾巴”……
无知的世界是混沌黑暗的,孩子们逐光一样的追随着我。当课本里枯燥的、没有生命的文字被转化成生动的、鲜活的语言飘荡在课室里,当那么多课本里没有的有趣的知识从老师的嘴里“闯”进他们的耳朵,他们的世界变成豁亮起来。他们从我的言传身教里耳濡目染,我努力发挥镜子的作用,在他们行差踏错之时,让他们在我这照见自己、正正衣冠。爱是相互的,爱学生的同时,我也收获了学生的爱、家长的好评、学校领导和同事的肯定。2000年,我被评为东海镇“先进教师”。
孩子们,你们还记得当年教你们语文、数学、美术和舞蹈的“万金油”老师吗?你们是否还记得老师自己手刻那两张油印、图文并茂、散发着墨香的“独家绝版”试卷?那个扎两个羊角辫的爱哭鼻子的“小不点”,老师抱着你大汗淋漓地上了几天课才止住了你哭声的那段经历,是否深植在你的脑海里?此刻,想起了你们,我的嘴角就禁不住上扬。
2006年2月,我被安排下农村任教。一路颠簸后,漫过一片丛生的杂草,招展的红旗指引我到一座楼前,这就是甲西镇张厝小学。一进办公室,下了课的学生纷纷挤在门口将我围观。原来,我是这个学校唯一的一位女教师。
农村的夜来得特别早,一下课,学生们鸟兽状散去,老师们都是本村的,也各自回家了,夜幕仿佛一下降临,整个寨子连一盏灯都没有,伸手不见五指。学校没有围墙,只有教室,不能住人,学校领导安排我借宿在村委会一间小房子里。晚上,这个寨子,除了我,再也不见第二个人。躺在简易床铺上,昏黄的灯光泻下来,模模糊糊映照出一床大红花被,“在他乡”的感觉真真实实地擒住了我的心。耳旁啾啾的虫鸣,入夜让人更觉清寒。
因为安全问题,有几天,我借宿在村支书家里。刚好那段时间母亲来看我。有一天夜里,我的胃病又犯了,疼痛难忍。在农村,要找个医生看病很不容易。眼看我痛得冒汗,母亲在村支书妻子的陪同下,打了手电筒,走了很远的路,找乡村医生给我开了药回来。
在艰苦的乡村教学生涯中,最难熬的是黑夜,那漫漫凄凄的长夜在无眠中被无限拉长……但是,暗夜终究会过去。当乡村清晨的第一缕曙光如同孩子们一样盛情邀约你,你又容光焕发了。你在孩子们清澈的眼眸里看到了清亮的光,你就知道,那是希望,那是你又为他们推开了一扇门,你的生命也闪亮起来了。
2008年8月,我调回东涌镇上的龙潭中学任教。第一年,我当班主任,教两个班语文,填满了整个教室的学生让人患上“密集恐惧症”,学生的知识层次和个人素质参差不齐,又正是叛逆躁动期,加上我当时有孕在身,每天都状况百出。我始终怀揣一颗慈母心,待学生,亦师亦友,尤其对顽劣的学生,用爱心和耐心来交心。春风化雨,润物无声,我和他们携手走完了他们的初中时代。
多少年里,驮一纸箱作文或车头挂一袋作业、资料穿行在回家和上班的路上,这是我的日常。多少个夜里,家人早已熟睡,忙完了家务哄孩子入睡后的我窝在杂物间的小床上工作。万籁俱寂的夜,正是与自己对话、与学生交流的最佳时段。整理思绪,沟通各环节,把教育渗透到教学中去进行深入备课;初中生思想问题多多,他们将信任交付与我,在日记里倾吐心声,我在日记本里为他们答疑解惑,开导激励。
破旧的小床动一下就会咿呀作响,为了不打扰家人、影响楼下住户,我经常是保持一个姿势端坐几个小时,作业多时,甚至到凌晨三四点,和衣浅睡后又赶着去上班了。长期的伏案,颈椎胸椎和腰椎都出现了问题。但在看到学生翻开本子眼里掠过的一丝光亮时,我已忘了我自己。
“静静的深夜,群星在闪耀,老师的窗前彻夜明亮。”小时候,以为这是我母亲那个年代里教师的真实写照,是兢兢业业的母亲,是我勤勤恳恳的林娴恩师,直到自己成为了她,才明白,原来我心甘情愿地成了新时代的“傻瓜”。学生怎么可能看到“老师的窗前彻夜明亮”呢?陪伴我的,唯有屋内那一盏孤灯。多年后,他,她,他们,是否还保留当年的作业本,是否会翻看那密密麻麻的红色印记?要知道,那红笔流淌出来的,正是我的精血诚聚。
你给他们的爱,他们是知道的。那爱是一束光,曾经带他们穿过迷雾、跨越荆棘。你看——你熬夜时,她不是给你发来信息提醒你要爱惜身体吗?那个中秋夜,你不是被他深深地震撼了吗?他给你送过来一巨幅十字绣品,说:“老师,这是我初中毕业后利用假期一针一线绣出来的。我不是您最出色的学生,但您却是我最出色的老师。”那一年,她失去了妈妈,你爱的天平向她倾斜了很多,毕业那天,她恋恋不舍,提出跟你回家待一会,你不是收获了一份女儿般的爱了吗?还有那个她,毫不掩饰她对你的崇拜:“老师,这是您第一年教初三啊?您的课讲得太好了,我爱上了文言文,爱上了语文!”这是一份含蓄而炽热的表白呀!
龙应台说:“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老师与学生,也像父母与子女,我们目送着一批批学生离去,独留我们,伫立原地。有些人,一转身再无交集;有些人,将你永远地存放在他心底,感念一生,时时惦记。
关于“值”与“不值”,我没有想过。我只知道,我热爱家乡,我热爱教育事业。教育是培养人才的摇篮,教育能铸造人格和灵魂。教育教学的路上,我可能是个不太聪颖的好孩子,一路摸索一路前行。我爱,且深爱着这份事业。我坚信,我是幸福的。我的最大幸福就在于我能为家乡教育奉献我的光和热,照亮了学生的同时,也照亮了我自己。
(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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