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天

会彦

      雨点扑簌簌地敲着玻璃，我抬眼望向窗外：天空如一只灰沉沉的粗布口袋，针脚粗陋的袋口松开了，万千银亮的丝线便垂落下来，兜头泼向这尘世。窗外的人间，遂被灰蒙蒙的雨水笼罩住了。   
      雨幕中，独有一人撑起一把伞，伞面“噗”地绽开。那人便拖着背影与滴答作响的雨点，静静朝前走，把沉默的屋子抛在了身后。雨丝如密网，行人匆匆奔跑其间，似被驱赶的鱼群。雨声愈大，愈显人声之渺小，他们因生计奔忙，如同被无形之线所牵引的玩偶，木然踏着雨水前行——雨丝织就的网，网住了他们的表情，网住了他们的奔波。   
      外卖员裹在雨衣里，在积水中驶过，车身溅起浑浊的水花，如命运甩出的泥点；他奔波着，将一碗碗温热的饭食送到紧闭的门内。行人便如游鱼穿梭，在雨帘中各自奔命，铜钱的气味终究配不得你——雨中的浪漫，原是液态的钻石，只配晶莹的魂灵去接取。唯有一个骑手，却于急驰中突然刹住，竟将手中的格子伞塞给一位树下避雨的陌生老者。老人愕然间，他早已掉转车头，重新冲入茫茫雨幕之中。那格子伞在老者头顶撑开，撑出了一小片倒置的晴空，伞面淅淅沥沥地承接着天降的银线，仿佛在收集天堂遗漏的私语。   
      雨声渐弱，雨势缓了，我凝望着那把雨中移动的格子伞，心中竟悄然浮起一片晴朗的预感。   
      伞下那移动的格子天空，仿佛预告着人间正生长出干燥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