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月光照不见的人生向我伸手

冬藏

上午七点，上班前，手机屏幕亮起一位多年前的学生的号码。"老师，能不能转转两万借我，做人好累啊。老师，能不能帮我这一次？"这条短信像根刺扎进心里。这难道是我教出来的学生吗？我问：“你是需要什么资金？如果的确需要投资，老师担保你去银行贷款。你现在没有负担什么，还什么款呢？”这位学生说：“不是投资，是要还款。网贷。”我问：网贷做生意吗？做生意是要赚钱的，才敢去网贷。没有把握赚钱，最好不要去网贷。你29岁了，还没成家，也没立业，还负债，这是什么人生呢？哪有这样的生活呢？”

这位学生以前读书的时候，属于“问题”学生，虽然没有什么捣乱课堂等出格行为，但总是不完成作业，成绩很差，父母又没有什么文化，其父亲没有经济头脑，也缺乏责任感，对家庭建设、孩子的培养问题从来都是一片空白，又好赌，十赌九输，赌得家徒四壁，几十年都没有什么改变，就住在一间祖屋，而周围都是崭新的洋楼。长在这样的家庭，也算是上辈子积累的“孽”——这辈子去承受。

拒绝需要勇气，尤其是面对熟悉的困境。他让我想起当年我的一位高中同学，高考落榜后，就去外面创业。他在地下室啃冷馒头的窘迫；想起他创业失败后，在ATM机前反复查询余额的绝望。但成年人的世界容不得浪漫化的同情，当我们试图用善意填补无底洞时，往往会发现自己正在坠入新的深渊。那些被借走的钱，最终都变成了人际关系里的定时炸弹，炸碎的不仅是钞票，还有彼此的信任。

当然，我也见过另一种可能。朋友老莫曾把积蓄借给负债的表弟，条件是必须共同经营早餐摊。两年后，那个昔日赌博、酗酒的浪荡子不仅还清欠款，还在社区开了分店。这让我明白，真正的帮助不该是廉价的施舍，而是带着温度的约束。就像园丁修剪枝桠，看似残忍，实则是为了让树木更好地生长。

到了晚上，我再次伸出拉一把之手（不知道他听不听，反正不听都是他的事情），给他短信留言："首先你作为青年人，要戒色戒毒，多学习，多运动，定下奋斗目标，做人要有责任感，要对生你的人负责，还要准备对你生的人负责。没有责任感的人是没有出路的。借钱是救急，不是拿来赌博或者挥霍。应急的钱，要能钱生钱，借钱之前，要想好什么还钱还钱。做人首先要讲信用。言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如果是赌博欠的钱，我是不能借给你的。"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忽然觉得夜晚的月光如水一般倾泻下来，格外清亮。真正的善良，从不是无底线的纵容，而是在保全自我的同时，为他人保留一扇希望的窗。毕竟，谁的人生没有经历过至暗时刻，重要的是，我们能否在伸手相助时，也为自己守住那份清醒与温暖。